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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劳与得(第3页)

不等郭向前回答,郭瓢子气哼哼地一个人走了。回到家,他让老伴把三秀的所有衣服、鞋子、被褥等常用的东西,归置到一起,装了两个麻袋,扔在院子里,告诉老伴:“哈个不要脸的玩意儿回来让她拿走,愿去谁家去谁家。”

老伴看着直抖弄手,说:“你不喜欢三秀,可她也毕竟是你闺女,该负责的事也得负责,是白,让全村人看笑话?”

“俺咋不负责咧?刚才俺还跟沙荆花讲好,让三秀跟着她干咧。俺是不愿意看着三秀个二杆子在眼前来回晃**。”

“唉!你没个儿子,就天天拿闺女撒气。看哈个都不顺眼。”

郭瓢子不说话,进屋躺着生闷气去了。

这时,周滏阳来找郭向前了。他已经到村委会去过了,没找到,又来到郭向前的小院,见沙荆花正用他打的纺车在教几个姑娘学纺线,见沙荆花老了老了还有这么好的身手,两只佝偻着的残手哈简直不是手,就是和纺车连在一起的一部分。右三下,左一下,在“嗡嗡嗡”的声音里,纺出的绒线均匀有劲儿,慢慢归到锭子上,眼看哈个穗子就越来越大,一会儿,一个红薯般大小的穗子已经纺成,可以截止了,于是,沙荆花就将穗子上的延长线掐断,把整个穗子从锭子上褪下来,码到一个柳条浅子里。下一个红薯绒捏在手里,又开始纺新一个穗子了。

沙荆花身边坐着三个姑娘,她们不时用眼睛标着沙荆花,自己的手里也忙和着,有的干了半截,左手里的绒线断了,要接上继续来,接的时候是把两个断的线头往一起一捻,因为是绒线,很容易粘在一起。后面的线就连上了。周滏阳在院子里看了一会儿,见姑娘们学得很快,真是眼儿热,自己几时能干起来咧?正想着,郭向前回来吃中午饭来了。手里攥着一把从路边顺手捋来的曲么菜。周滏阳急忙站起身迎上去。郭向前看了他一眼,立即明白他是干么来了,笑呵呵地拉着他一起进屋,说:“一会儿俺洗洗这曲么菜,咱爷俩喝一口。”

周滏阳急忙说:“不用不用,俺无功不受禄,说句话就走。”

“你一下子打出二十架纺车,这么大功劳,喝口酒算么哎?”这些日子郭向前已经把沙荆花的话变成了行动,烟和酒已经被他使唤熟了,凡是用得着的人,该递烟递烟,该一块喝一杯就喝一杯。他现在还不会品酒,就供销社卖的哈个薯干酒,喝着是酒就行。周滏阳被郭向前按在椅子上,遂拿起桌子上的“白河桥”,抽出一支点上,看着郭向前把曲么菜放进一个瓦盆,舀了半瓢水洗着。开口说:“向前侄子,自从前几天你让俺来打纺车,俺这心啊,就七上八下的。这一个人要是没有手艺,他哈心是死的;若是有手艺,他哈心就是活的。这话你信白?”

“叔,咋不信咧。你的想法跟俺一样一样的咧。”郭向前在瓦盆里把曲么菜抓挠了一阵子,算是洗完了,放在一个柳条浅子里,端上桌,又从灶台上拿过一个小蝶,里面是面酱,也端上桌。又从灶台上拿过两个吃饭碗,摆在两个人面前。再从东屋躺柜下面靠墙的地方拿出一瓶杂牌薯干酒,到这屋给两个吃饭碗斟上,说:“咱就这大碗咧,省事。”遂端起来和周滏阳碰了一下。

周滏阳一大口酒下肚,脸上稍稍泛红,打了一个嗝,额角也迸起青筋:“大侄子,俺也知道,只为自己赚钱,这事不太光彩,可是,总不能让俺跟没手艺的村民拉平了白,哈不是欺负人昂?”

郭向前把一撮蘸了面酱的曲么菜递到周滏阳手里:“叔啊,你的事俺娘跟俺讲了,俺有理由奖励你,因为,你知道么是社会主义分配原则昂?”

周滏阳瞪大了眼睛:“么哎?”

郭向前自己也掬起曲么菜蘸了面酱吃,咽下以后说:“按劳分配,多劳多得,不劳不得。”

周滏阳端起饭碗与郭向前相碰:“么意思哎?”

郭向前想放慢喝酒速度,快了他不习惯,就点上一根烟,先递给周滏阳,然后自己也点上:“就是说,你干一天活值十块钱,就应该给十块;他干一天活只值一块钱,哈就只给他一块钱。”

“你这么闹不算资本主义?”

“不算。你知道马克思白?是他讲的。”

“你这么闹不怕得罪人?”

“不怕。”

“若是因为这个,有人跟你动刀子咧?”

“不怕。俺也不是吃干饭的。‘不患寡而患不均’,是中国的老传统,但哈不是合理的传统,就像旧社会给妇女裹小脚,也算传统,合理昂?所以要废除。俺坚持的是‘不患寡而患不公’。做事公平,最重要。”

“大侄子,俺不懂么马克思,但俺听明白了,你是对的,让俺心里亮了一盏灯。俺回去就筹集木料,也要干起来。”

“如果是为自己,就先别雇工,哈个算剥削(此时的中央文件是这么讲的);如果给集体干,就无所谓。”

“明白。”周滏阳端起吃饭碗,一口将酒干了,抓了一撮曲么菜,蘸了面酱咔咔地吃进嘴里。这时,沙荆花从外面走了进来,搬过一个凳子,坐在桌子正面,把手里的一个纸包摆在桌子上打开,抖出里面的大果仁,左边看看周滏阳,右边看看郭向前,非常疼爱地从郭向前的嘴角抹去一块面酱:“爷俩慢慢吃着,俺去烀几个饼子。”就起身去洗手和面了。

周滏阳兀自给碗里斟酒,忿忿道:“俺对不起家里的,她可是当年河川镇最漂亮的女人,跟着俺却半辈子没得风光。”沙荆花在灶台上弄瓦盆,舀玉米面,舀水,说:“也不能这么说,没有你,说不定她还躲不过各种运动冲击。你看看哈些做生意的有钱人,运动来了,都把金元宝往五曲河里扔。”郭向前急忙接过话来:“娘,哈些事提它干么?往前看,沙耕读大大不是说了,以后国家要改弦更张咧。”

沙荆花说着话,已经把面和出来了,掀开蒲草锅盖,舀进水,灶底下就点起火来,呼哒呼哒拉了几下风箱,火腾腾地着旺了,锅里的水冒起热气,沙荆花便洗了手,从瓦盆里抓起一把玉米面,三团两团,就成了细溜长的饼子,“啪”一下子贴在热锅内壁上。庄户人都明白,“凉锅贴饼子——溜了”,所以,要热锅贴饼子。郭向前和周滏阳都看着沙荆花干活,郭向前道:“咱眼下的形势和俺娘贴饼子一样,需要热锅。可现在还没有热锅。咋办,咱只能小的溜儿的干。不能大张旗鼓。”

周滏阳连连点头:“明白,俺筹集木料也说是为儿子结婚盖房做准备。不提别的。”

“对。你也多注意一下集上,看看有没有卖家具的,如果没有,你就很可能一炮打响。不过,俺提醒你,现在村民们手里都没钱,家具再好也未必有人买。你可以先做办公用的文件柜一类东西,看看镇政府、中小学买不买。”

“对。大侄子,俺真服你。郭家堡有了你若不发达,真是老天爷不长眼!”

吃完饭,周滏阳就到四处寻摸木料去了。因为他老婆有些家底,这些年来深藏不露,此时悄悄拿出一点,让他去办事。大队里的农活,就交给儿子替他干了。此时,郭向前安排的“抢三秋”已经正式开始,按照郭瓢子的设想,收割玉米推迟了一周,但如此一来,进入收割阶段就格外紧张,要加班加点,因为后面还要深翻土地,还要播种小麦,农时不能耽误。纺线的副业就交给沙荆花负责了。村西哈群老叔走了,留下的土地,也要收割和播种,人手感觉紧张了。原来的割芦苇编苇席也不得不暂停了。正忙得不可开交之时,在HB大学中文系读工农兵学员的丁卫红来到郭家堡。

前面有知青创作了《分界线》、《理想之歌》等闻名全国的作品,所以,HB大学中文系的领导对丁卫红的创作也十分看好,说眼下正是“抢三秋”时节,你应该去看看,对你写作有好处。丁卫红便打点行装来到了郭家堡。她原想回黄召庄,感觉哈边有黄大想,很多事情都好办。但想了想,还是来到郭家堡。因为,她感觉黄召庄对她非常照顾,而她并没有为黄召庄做出什么贡献,在眼下自己作品还没面世的时候,到了黄召庄会没有话说。如果去,也应该是“衣锦还乡”,出了书以后。而且,黄召庄毕竟只是一般的村子,不是挑大梁的红星村。所以,她来到了郭家堡。

拎着帆布提包进了村以后,她犹豫了一下:是去大队部,还是直接找沙荆花?因为她此次前来,主要了解沙荆花与郭向前。如果找大队部,必然会闹得沸沸扬扬,人人皆知来了个知青“准作家”采访先进人物,而自己目前根本不算作家,让人家以什么身份接待你?若只以普通知青的身份,人家大队部完全可以对你的请求置之不理。大忙忙的,不可能逮谁接待谁。因为接待意味着帮你安排食宿,谁有这个时间和精力?所以,丁卫红一路打听着,就来到了郭向前的小院。一进院子,见好几个姑娘围着一位大娘纺线线,院子里还摆着十几架纺车。郭家堡这是要干什么?一个问号首先闯入她的脑海:郭家堡果然不同凡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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