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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彼与此(第3页)

“今年干旱,俺不淘水浇地,秋后吃么哎,交公粮拿么交哎,你给出粮食?做任何事情不都得具体情况具体分析?”

“你自己的事,凭么让俺出粮食?这种话是一把手对二把手说的昂?”

沙荆花实在看不下眼,用筷子“啪啪”地敲着碗边道:“二把手同志,你还让不让俺们吃饭了?一句话就能说完的事,你在这没完没了,么意思哎?”

“好好好,你们吃饭要紧,反正该说的话俺都说了,你这一把手看着办吧:是在村委会做口头检讨,还是在村里贴布告检讨。”

郭山河和沙荆花都低头吃饭,不吭声。沙荆花见黄晋升不走,扔出一句:“鹰有时比鸡还飞得低,但鸡永远飞不了鹰哈么高;愿你做鹰不做鸡。”黄晋升歪着头想了一下,讪讪地走了。郭山河连声“慢走”的客套都没说。待黄晋升出了院门,郭山河便“哐”的一拳砸在饭桌上,让他的粥碗跳了起来,稀粥洒了半桌,沙荆花“唉”地一声叹息,又给他的碗里添了一勺粥,就拿抹布擦桌子,说:“树林子大了,么鸟都有,甭生气。”谁知这时黄晋升突然脚步踢踏踢踏地返了回来,一进屋就双手叉腰,表情严肃地嘶吼:“俺刚才只说正事,忘了说你家屋里——两口子既然解除了共同生活,为么还在一桌上吃饭?瞧你们俩哈个亲热劲儿,像分开昂?是不是半夜还要闹一哈?这件事也要检讨!”

郭山河撂下饭碗,一把揪住了黄晋升的衣领,举起了另一只拳头,沙荆花急忙站起身抱住郭山河。三个孩子吓得一齐叫喊:“爸!妈!”

郭山河松了手:“俺俩感情好,愿意在一桌吃饭,你管得着昂?”

“‘鼻等罐儿’(此时黄晋升已经没有耐心再喊郭山河大号了),这可是你说的!铁板钉钉,是你说的!”黄晋升突然哈哈大笑,拍手跺脚,然后扬长而去。

郭山河在背后大喊:“俺们就要在一起吃饭!”这年郭山河刚刚三十出头,正是血气方刚的年龄,黄晋升还不到三十,也是容易头脑发热的时候,而比郭山河大两岁的沙荆花也是不甘示弱的年纪。怎奈沙荆花经历过的事情,已经让她成熟老到了很多。还是比郭山河更沉得住气,她一再地按着郭山河的肩膀,让他落座:“老铁,用不着急么呵眼,么人么对付;先学不生气,再学气死人。”沙荆花主张郭山河抽空召开村委会——用不着贴布告,就开会讲这些事。名义上是做检讨,实际是做解释,顺便把自己认为正确的观点告知大家。

于是,郭山河真的召开村委会了,会上由干旱车水浇地累死活人,谈到了村民们可以互助、帮工的建议,这是在实际问题面前的一种出于自愿的选择,但并不是唯一选择,因为农活忙不过来你还可以借工、雇工,都无所谓,自愿是前提,村里会支持,但不强求,不做具体规定,不搞一刀切。

黄晋升眨着眼睛听着,感觉这郭山河不光总是流鼻涕,做事确实技高一筹,在检讨会上竟能先声夺人,反客为主,反败为胜,实在厉害。他一边嘬着牙花子,一边想对策。于是,一下子又计上心来了,遂开口道:“郭老铁,照你的干法,不是又回到解放前了?”

“种地需要劳力,干不了就需要别人帮忙,这和解放前、后有么关系?”

一句话引来村委会众人的热烈掌声。本来村委会里面有好几位黄晋升的好朋友,在这种情况下应该策应黄晋升,但他们都面临天天累得臭死,干不完活,而且没时间坐在屋里读报纸的问题,如果能够互相拆兑帮工,不是太好了昂?你黄晋升即使是俺的好兄弟,也不该闹这个驴性,尥这个蹶子不是?后来全国实现合作化,郭家堡走在最前面,其实也是水到渠成;而再后来又分田到户,也是水到渠成。而不搞强制性一刀切,一切出于自愿,才应该是最得体的,这是郭山河的体会。

黄晋升彻底孤立,尴尬异常,遂自打圆场:“好了好了,今天就算郭老铁有理,这件事就算过去了,大家在大旱之年多想办法,不能没粮食吃,也不能交不上公粮。”算是了事,散会。会后从村干部开始就互相串通,出现了帮工现象。别人给郭山河帮过工,郭山河也给别人帮过工。村干部里只有黄晋升一个人天天有时间坐在村委会读报纸,见别人都忙得够呛,他也没法叫别人来陪他。

这时,陈玉妮通过和沙荆花反复沟通,铺平了与郭山河来往的道路。还通过协商和沙荆花达成一致,把他们的三闺女接到保定府去住,和陈玉妮作伴。既让三闺女享受城里良好的教学条件,又和孩子培养感情。陈玉妮已经想好了,既然要进入这个家庭,就要对这个家庭曾经发生和已经既成的一切,全盘接纳。

一切都做妥了。当沙荆花送三闺女离家的时候,郭山河才刚刚得知。他一手拉住三闺女,一手拽住沙荆花:“姐,你们这是干么?为么不征求俺的意见?”

“好兄弟,姐怕你不同意,所以先自做主了。”

“这,这……”郭山河满脸通红,不知所以。他爱自己的孩子,舍不得让孩子离开身边,但沙荆花哈样的身份和性格,自己没法拂逆,再说,孩子去了保定府,总比在郭家堡强,只会成长得更好,自己为么非拦着不让去咧。遂放了手,亲了亲孩子脑门,说:“去白去白,跟着陈姨好好学习,长本事,将来为国家做贡献。”

三闺女紧紧攥着沙荆花的手,冲着郭山河连连点头,高高兴兴跟着走了。看三闺女哈个高兴劲儿,郭山河感觉到,沙荆花在孩子们的心里,是比自己位置更高更起作用的。

而陈玉妮似乎在欲擒故纵,并没有立即来找郭山河谈婚论嫁。虽然双方通过沙荆花这个中介,都已知己知彼,但两个人还没有当面锣对面鼓地敲定。陈玉妮通过半年时间,把三闺女调理得顺顺当当,而且已经开口不叫陈姨而叫“二妈”了。

陈玉妮见时机成熟,才在星期日约了郭山河在保定二师的食堂见了面。她让厨师炒了几个菜,拿来一瓶衡水老白干,时下的衡水老白干口味醇正,价格也便宜,人们都认。三闺女口口声声喊着“二妈”,让郭山河十分被动和脸红。喝酒的时候他就不好再推让再扭捏了,便以“先干为敬”的名义,自己先干了三大杯。差不多喝掉了半瓶酒。陈玉妮看在眼里,只是嗤嗤地笑。而当着陈玉妮的面,郭山河不好意思甩鼻涕,便向陈玉妮伸出手去。陈玉妮心领神会,及时将自己的手帕递到他手里。因为她看到他的鼻涕已经冒头了。两个人曾经是哈个默契地相爱,除了同床共眠,早已有过多少次的卿卿我我,谁不知道谁呀,所以,陈玉妮也不劝阻,只是一个劲笑,一个劲给三闺女夹菜。

待一瓶酒全部被郭山河干掉,满脸通红,嘴里仍然笨拙地不知怎么开口时,陈玉妮夹了一筷子菜送到郭山河嘴里,方才说话:“山河,你一个劲喝酒,俺也不劝,为么咧,因为你毕竟背着俺娶了沙荆花,所以,你心里是内疚的。当然,现在是沙荆花高风亮节解脱了你,让你能够回到俺身边。而俺对这一切也十分理解,是战争,造成了这一切,不可抗拒。俺认命。但俺有句话要告诉你,俺是一条道跑到黑的人,不管一会儿你说出要娶俺,还是不娶俺,俺都是你的人。这辈子俺不会再看上任何男人。即使他是市长省长也不行。”

“玉妮,你说的都对。俺都同意。俺恨不得现在就和你结婚,来补偿俺对你的亏欠。但眼下不行,村里的事太多,忙不过来,而且,身边还有个二把手天天盯着,动不动就上纲上线,对俺搞批判。咱俩的婚事需要俺慢慢洇着,待周围都接受了再办。再有,俺还有一层顾虑,你现在是做学问的知识分子,俺是土里刨食的农民,你跟了俺不感觉吃亏掉价昂?”

“一切都不是问题。俺叔叔陈之谦是个学养深厚高瞻远瞩的人,他告诉俺,今后是红色政权掌管天下,不是四大家族和蒋家王朝,跟了你会搭上无产阶级和革命战士的顺风车,未来的道路畅通无阻。反之,是逆是顺就不好说了。请你原谅俺这么考虑问题,好像有些自私和算计。可是,俺不这么说的话,你就对娶俺有顾虑。”

“俺真不知道你想这么深。”

“哈么,你爱不爱俺?”

“哈可白(哈当然),爱。”

“哈就结了,别提哈个深不深的问题了。”

这时,三闺女插话了:“爸,俺二妈可好了,她可爱你了,天天拿着你的照片亲咧。”

“嗨,这孩子!”陈玉妮一下子红了脸,赶紧夹了菜填进三闺女嘴里。

郭山河也红了脸。他早已忘记了,他几时照过相,并且给了陈玉妮一张?毫无印象。

吃完饭,陈玉妮领着郭山河和三闺女,沿着保定府主要街道徜徉,还去了西大街照相馆照了三人合影相。晚上,就不去食堂了,在宿舍里随便做点吃的,又说了一阵话,就安排睡觉了。郭山河要去租小旅馆,不想睡在陈玉妮的单身宿舍里,陈玉妮哪里肯让,当即用报纸铺在地上,再铺上羊毛毡,铺上褥子,抱来被子,说:“你是客人,和三闺女睡**,俺睡地上。”

“开玩笑白你?俺一个当兵出身的男子汉让女人睡地上?”

“俺不管你当不当兵,这是俺待客的原则。别的女伴来了也如此。”

两个人自然要推推让让,结果还是随了陈玉妮。郭山河因为喝了酒,上床以后很快就入睡了。但睡梦里感觉有人亲他的嘴,在黑灯影里猛地睁眼一看,正是陈玉妮,他便不再说什么了,悄然下床,拥着陈玉妮钻了她的被窝。

俩人亲热够了,陈玉妮紧紧搂着郭山河低声道:“几时结婚都行,俺不在乎哈个形式,甚至结不结都无所谓,俺已经完全得到了一个属于自己的丈夫,这是最重要的。尽管这个丈夫是个‘鼻等罐儿’。”一番话说得郭山河想哭又想笑,再次热血沸腾起来。

回村以后,沙荆花见郭山河满面红光,心情不错,便悄悄问了当年郭尚民问柴大树的话:“闹了白?”郭山河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姐,俺对不住你。”“甭说这个咧。你这么做就对咧,咱俩不是彼此都成全了,这辈子俺也对得住陈玉妮咧。你是了解姐的,这辈子堂堂正正,没做过任何对不起人的事。”

郭山河不急于张扬他要再次结婚的事,他要寻找合适时机。但沙荆花却怕夜长梦多,担心陈玉妮哈边有变。于是,她悄悄在其他村委会干部中吹风,说要帮郭山河操办婚事。黄晋升闻听以后,便兴奋起来,猎物正在走向罗网,是白?他紧张地关注着事态发展。他还跑到保定府HB大学去找柴金菱,满心欢喜地商议这块肉该怎么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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