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晓琳便叫周滏阳叫来会计,这么着,哈么着,讲了一通,直到会计完全闹明白了。还对周滏阳说:“老板,今天你务必要请肖晓琳吃饭——你知道一年能给你省多少钱昂?”
“多少钱?”
“够你在‘五贵餐厅’吃一百次的!”
“哎呦喂!肖晓琳,快让你叔抱抱,爱死俺咧!”
肖晓琳笑容可掬地张开臂膀,迎接了周滏阳的拥抱。周滏阳满足地说:“走,走,去‘五贵餐厅’!”就牵着肖晓琳的手走了。把个黄新桃扔在后面。两个人一起出来开展业务,黄新桃不能不跟着,便讪讪地跟在后面。来到“五贵餐厅”以后,肖晓琳像到了自己家,这个,这个,这个,啪啪啪就点了一串炒菜。还让服务员把餐厅最贵的白酒拿出来。遗憾的是五贵餐厅最好的白酒就是衡水老白干,没办法,大众餐厅么,是白,就它了。
肖晓琳酒桌上竟然与周滏阳喝起交杯酒来,逗得黄新桃不想喝酒也不得不喝,于是,也跟着喝了至少二两白酒,于是,她这个轻易不沾酒的人就头晕目眩起来,此时,肖晓琳开始出节目了:黄新桃的嘴唇上有个菜叶,你(周滏阳)给她舔掉。周滏阳正乐不得咧,抱住黄新桃就亲吻起来,黄新桃正头晕目眩,四肢绵软,无力抗拒,便被周滏阳死死地吻了一下。而这一切,肖晓琳都用手表相机拍下来了。
吃完饭,肖晓琳要挟周滏阳:“俺们俩给了你这么多好处,你该借俺们一百万了白?”
“借借,坚决借!跟俺到厂里去!”
于是,黄新桃和肖晓琳借到了周滏阳金板凳公司的税钱,在局里入了账。虽然最终税务局仍然没有完成任务,但账面上已经好看了很多。依靠这种办法也算是暂时应付了上级领导的检查——明年的事,明年再说,说不定俺还调走了咧,是白?这是这个局长此时的想法。
事情过后,尤可贵干了两件事,一是把肖晓琳偷拍的照片冲洗出来,放大成四寸的,交给了税务局邻居环卫局的另一个干部顾全金。顾全金是黄新桃的对象。两个人还是黄晋升搭的桥。这顾全金在县里是个人物,虽是扫大街出身,却非常能干,刚刚三十岁已经是两届市级劳模。他最出色的业绩,是有一年春节下大雪,他一个人好几天不回家,把县政府所在的这条街扫得干干净净——哈边大雪不停地下,这边就不停地扫,领导让他休息,他坚决予以拒绝。似乎有着一种超出承受能力的狂热。因为,哈些日子有位副省长在县里调研,就住在县政府对过的小旅馆里。这位副省长把扫大街的顾全金看个满眼,十分赞赏。于是,顾全金很快从基层工人提拔为干部。这样的能够被省领导喜欢的年轻人,自然也是黄晋升喜欢的,他把顾全金介绍给黄新桃以后,还一直暗暗高兴,企望他们尽快结婚,让他活着看到他们比翼齐飞到省里任职的好消息!
鞋子是否合适,只有穿过的人才明白。这顾全金是个火爆脾气,曾经为此打过人,否则早就成为省级或国家级劳模了。他看到黄新桃与周滏阳“接吻”的照片后,在公园里与黄新桃见面的时候,把照片让黄新桃看了一眼,就叮当五六把黄新桃打了一顿,直打得口鼻流血,一只眼睛还被打成乌眼儿青。转天黄新桃上班,不得不找了个茶色眼镜戴上,可嘴唇还肿着,人们一看就知道她挨打了。此其一。
其二,尤可贵把黄新桃借来的一百万真正入了账,上缴到市里了。拿不回来了。这怎么向周滏阳交待?明明讲好的事情,你们咋这么做?周滏阳得知以后,气得妈妈奶奶地骂了好几个钟头。可是,骂得再凶,钱还是拿不回来了。而且,周滏阳吃个哑巴亏,也不敢大闹,否则以后被税务局得楞,也不是好滋味。还是打掉牙咽进肚里。
两件事让黄新桃既丢了面子,又丢了信誉。她想与顾全金断绝关系,一了百了,可顾全金又坚决不同意,还说,你若这么想,俺还得打你!而且,顾全金害怕黄新桃真跟他“吹”,就买了烟酒水果跑到黄晋升家中看望二老,只把肉麻的好话说出一火车。尤其向未来的老岳父请教如何在机关“生存”,这是最让黄晋升感兴趣的话题。于是,黄晋升就举一反三,由此及彼,由表及里,由浅入深地发挥了个痛快。最后留顾全金吃饭,他还客气谦恭地推辞走掉了。惹得黄晋升对他更加喜欢了。
黄新桃愁肠百转。她夜里睡觉时感觉左边**被顾全金打得很疼,稍稍一抚摸,**就流清水。她很害怕,就连夜跑到县医院去看急诊,大夫说,这里面有炎症了,都肿了,要吃这个,吃哈个,开了一大堆药。还叮嘱注意这个,注意哈个。说得黄新桃既脸红又憎恨。她很想到保定府找郭向前倾吐衷肠,倒倒苦水,可又怕影响郭向前工作。特别是,万一郭向前已有如意女伴,自己这样打上门去,不是给人家添乱昂?早先的知青生活和村副书记的经历,让黄新桃积累了相当丰富的人生经验。她倒是非常希望有人在她和顾全金之间插一脚,来个美女把顾全金缠住才好,问题是根本没有。其实黄新桃缺乏对顾全金的全面了解和估价,除了黄晋升自诩高深对他这种人给予青睐,一般姑娘还真看不上他!
现在,尤可贵因为“立功”,被局长看中,提起来做了局长助理,距离再升半级,副科级,已经触手可及了。而肖晓琳则通过尤可贵运作,越过黄新桃直接提拔为三组组长。于是,肖晓琳提出,要带着黄新桃继续到企业去“征税”。而且,这次要去郭家堡的制药厂。
对郭家堡的制药厂,黄新桃是洞若观火的。哈里不论发生么事,黄新桃差不多都在第一时间知道。因为厂里有她贴心的姐妹,礼拜天经常跟她见面。她心里非常明白,不论沙红枣还是沙红果,肯定都是把自己作为竞争对手的。她们都会把自己看做郭向前的异性知音,红颜知己。从心底里排斥自己是板上钉钉的事。她提出换个别人去郭家堡制药厂,可肖晓琳坚决不同意。去不去?正犹豫间,突然她接到一个外地打来的电话,一听,是大许,许建国。最近大许得到一个礼拜的修整时间,他要到河川镇看看大家,特别是看看五保户老爷爷,和沙荆花大娘,看看黄新桃。因为,当年的三个知青,他走了,小项也走了,只剩下了黄新桃。同情弱者是人们的普遍心理,大许这次就给黄新桃带来很多北京中学高中应届毕业班的复习资料,他要鼓动黄新桃参加这年夏季的高考!
一提高考,黄新桃便猛地眼前一亮。似乎人生刚刚开始,前面五彩缤纷,光辉灿烂;而一想自己的单位同事和顾全金,就恨不得自杀,一死了之!人啊人,你是个么玩意儿?如此智慧万能,却又如此龌龊卑鄙?可不是么,既有雷锋焦裕禄、柴大树郭尚民,也有刘青山张子善、沙占魁沙金来,是白?当然,还有数不清的碌碌无为默默无闻的芸芸众生!
一个生活中的弱者,在困境中是必定要寻找出路和突破口的。坐以待毙的人肯定也有,但黄新桃不是这样的女子。尤其在郭向前身边熏陶了哈么多年,哈种一往无前的精神时时在鼓励她,鞭策她,让她不知疲倦地往前走。眼下,她还必须首先跟着肖晓琳去制药厂。因为肖晓琳现在是她的顶头上司。明天的事明天做,今天的事就今天做。“走,俺跟你去郭家堡制药厂!”
肖晓琳道:“俺的外套在外面晾着,你给抖弄抖弄拿进来。”黄新桃很想说,为么你自己的衣服,自己在屋里坐着不去拿,而让别人去拿?但她是个不喜欢争竞的女子,心里不痛快归不痛快,还是硬着头皮去拿了。此时正是春暖花开季节,外面两棵树之间拉着铁丝,肖晓琳的外套就搭在铁丝上,树下是个硕大的花园,里面百花盛开,成群的蜜蜂“嗡嗡嗡”地成团飞舞,黄新桃去摘外套,就惹恼了正在工作的蜜蜂,于是,上百只蜜蜂忽的一下子就围住了黄新桃,几只蜜蜂倏忽间就钉在她脸上、耳朵上和额头上。她赶紧伸手扑打,结果手上也挨了叮。一时间疼得钻心。她跑进屋把外套扔给肖晓琳,转身就跑出来直奔县医院。
待县医院给黄新桃处理完毕,已经两个小时过去,不仅耽误了大块时间,她的脸颊、额头、眼皮即使抹了碘酒也肿得不像样子了。肖晓琳见她这种样子还哈哈大笑。在郭向前身边摔打过的黄新桃突然感觉肖晓琳让她如此闹心——这就是一个县城的税务员的心地与精神风貌昂?
肖晓琳不顾时间已晚,仍然坚持要去郭家堡制药厂。在人矮檐下,黄新桃没办法。两个人骑了自行车,向郭家堡驰去。到了制药厂,已是下午的下班时间。制药厂的门卫认识她们,直接把她们引进厂长室。沙红果见黄新桃是这幅样子,立即冷笑一声:“都这样了,还赶着饭口到企业来?”直白意思是不顾自身形象来蹭饭吃。黄新桃没好气道:“现在肖晓琳提为正股级了,她命令俺来,俺是下级,咋敢不来?”心说俺就把你们都亮出来,别以为俺是没嘴的葫芦!
沙红果换上笑脸道:“肖晓琳大姐,你仕途这么顺畅,是不是因为美貌啊,俺可知道,男领导最喜欢美女下属!走,咱吃饭去!”
肖晓琳道:“去哪吃?”
“到镇上‘五贵餐厅’去。哈是咱郭家堡人开的店。”
肖晓琳道:“俺又不是郭家堡人!”
“哈就在咱自己食堂吃,今天上午刚进了半筐海螃蟹,每个足有半斤重,正是清明以前的好季节,还没搔(sao四声)子儿,满满的蟹黄。”
“早说啊,就这么地了!”肖晓琳兴高采烈。
三个人顺次走出厂长室,来到车间一侧的食堂。食堂里套着一个单间,是专门为上级领导和客户预备的。沙红果走在前面,推门进去,引领后面的人进屋落座,然后来到橱窗交待了一番,就回来也坐下,和两个税务员海聊。言谈话语之间,透着对黄新桃的揶揄和嘲讽。沙红果和沙红枣的逻辑是一样的,只要俺不偷税漏税,你税务员来了俺就绝不“尿”你。别说你只是税务员,就算是税务局长,也照样如此。
厨师进屋来了,将一盘才蒸熟的大螃蟹端上了桌,螃蟹的外壳通红,蟹爪一绺绺地半红半白,肖晓琳摸了一下烫得手疼,急忙缩回手来。沙红果从盘子里抓起一个不锈钢小锤,给肖晓琳和黄新桃讲起用法,然后抓起盘子里的不锈钢小钳子,也讲起用法,还有小不锈钢镊子,总之都是吃螃蟹的工具。厨师再次进屋,拿进一瓶开了盖儿的红酒和三个高脚杯,说酒与杯都是正宗法国货,就出去了。沙红果给三个高脚杯斟了酒,分别摆到大家面前,说:“来,先呡一口,然后吃螃蟹。”就率先呡了一口酒。在这种场合,只能客随主便,肖晓琳与黄新桃都跟着喝,跟着吃,不知不觉,一瓶红酒见底了,三个螃蟹也都被分享了。又是一盘醋溜大虾上桌了,这是女人非常爱吃的一道菜,肖晓琳和沙红果都连声叫好。可是,这盘大虾还没吃完,黄新桃的整个面庞全部红肿了起来!她突然感到疼得忍不住了,连告别的话都没说,转身就跑出食堂,到办公室找到哈个与她关系不错的姐妹——恰好她还没走,否则就不好办了——这个姐妹给她安排了一辆双排座,把她送到县医院。
医生对黄新桃好一顿项落与批评:“你的嘴就这么馋?你是做么工作的?机关干部?税务局的?怪不得,天天吃请,是白?你今天把脸吃成这样,明天就吃出痛风来,让你一走路就脚疼腿疼,看你还吃不吃!”
医生数落归数落,还是给她做了处理,开出了吃的药,抹的药。然后让她回去多喝水,多排尿。黄新桃垂头丧气地往税务局单身宿舍走,才把宿舍门打开,一直在附近遛跶的顾全金像一股风一般,倏忽间闪进屋来。黄新桃连外套还没来得及脱,就被顾全金揪住衣领质问:“你干么去咧?咋弄成这样?”
黄新桃愤怒地把脸扭向一边,不理他,坚持要脱掉外套。可是,她嘴里呼出的海鲜的气味儿非常大,顾全金闻个正着,于是挥拳便打,一边打一边叫道:“报纸上天天讲杜绝不正之风,你却天天跑外边吃请!俺让你吃!吃!吃!”哈只扫大街的手掌力道足够大,劈头盖脸打得黄新桃瞬间就休克了,咕咚一声摔倒在地。顾全金起初也很害怕,小心翼翼地把黄新桃扶起来搬到**,然后掐她的人中,把她弄醒后气哼哼走了。黄新桃两行热泪顺着脸颊汩汩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