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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低与高(第2页)

丁卫红道:“谢谢您的鼓励和吉言,我会努力的。”

陈之谦接过话来:“姑娘,你读过著名作家梁斌的《红旗谱》昂?可以参考咧。”

“读过,正是受了《红旗谱》的启发,才打算写这本书的。领袖说过,人总是要死的,但死的意义有不同。中国古时候有个文学家叫做司马迁的说过:‘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为人民利益而死,就比泰山还重;替法西斯卖力,替剥削人民和压迫人民的人去死,就比鸿毛还轻。黄国贤、柴大树、郭尚民、魏雨征还有郭老铁,他们的死就比泰山还重。这也是我要写他们的动力。”背诵领袖的话,是时下十分流行的语言模式。

陈之谦又道:“这是好事,可是,你与出版社联系过昂?写出来谁给你出版?出版社的要求是很高的。”陈之谦其实有些怀疑眼前这个美女的实力。现如今出版文学作品十分困难,要按照“三突出”的模式写(在所有人物中突出正面人物,在正面人物中突出英雄人物,在英雄人物中突出主要英雄人物),否则就很难被出版方认可。

丁卫红道:“我已经写出了这本书的前半部,有二十万字,给了出版社,得到了肯定;出版社让我抓紧采访,尽快写出下半部。然后一并出版。”

陈之谦道:“如果是这样,俺就放心了。”

齐登科也接过话来:“也好,俺也暂时不走了,俺给你讲讲解放初的郭老铁。”

丁卫红喜出望外,脸上笑成一朵花:“哎呀,太好了——请问您是——”

“俺是哈个时期的县委书记齐登科。”

“哎呦喂,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今天咋这么巧,我就是专门去找您,也未必找得到哇!郭老铁在天有灵,保着我呢,这本书一定要写好!”

齐登科道:“烈士陵园的开园时间是固定的,并不是每天都开,这就导致咱们凑到一块了。俺现在收入最高,大家跟俺到镇上小餐馆坐坐,吃个便餐。”

陈之谦道:“俺岁数最大,理应俺来做东,齐书记,你就听俺的白。”

“好,就听你老大哥的。”

丁卫红道:“我现在最穷,身上没钱,就?受了。谢谢老前辈啊!我来给大家拍个合影吧!”一干人便互相谦让着站好,让丁卫红拍照。又互相客气着慢慢往外走。出了陵园,丁卫红又说:“这本书涉及到镇长黄晋升,这个人是漫不过去的,可是,我实在不愿意写他。歌颂他吧,不值;批评他吧,又对我很好,我不能忘恩负义。”

陈玉妮道:“你是个有良心的年轻人,俺倒是支持你写他,优缺点都写,如果他有转变有长进最好,你更好落笔。”

丁卫红道:“转变倒是有,长进却谈不上。只是越来越‘老油条’了。”

齐登科道:“也难怪他,现在的形势不容易把握,和过去不太一样了。”

此时一个面目粗糙的老者蹩进烈士陵园。因其戴着新疆维吾尔人常戴的小花帽,身着维吾尔人的半大长衫,而引起丁卫红注意。作为一个立志文学工作的年轻人,对这样突兀的情况必然是纳罕而猎奇的,便与齐登科悄声告别,蹑手蹑脚跟随在老者身后,悄悄回到烈士陵园。老者约摸七十大几,将近八十岁的样子,后背已经佝偻,脸上皱纹深刻。他先在烈士陵园里转了一遭,然后对着烈士坟冢前面巍峨的纪念碑,悄然跪了下来。双手合十,默念了半分钟,便伏下身子磕了三个响头(当地的讲究是“神三鬼四”,对神灵才磕三个头,对一般死者是磕四个头)。因地面是水泥方砖,就发出十分沉闷的“咚咚”声。磕完头并没有立即起身,而仍旧跪着,两手扶地,似在祈祷、谢罪。

丁卫红猛地一个愣怔:这人应该是失踪几十年的古德高!

丁卫红在采访沙荆花的时候,曾经听她讲过早先镇上因为出现一个叛徒,而使好几位县大队战士家里遭到灭门的烧杀。而后古德高又给县大队留下汉奸藏身的地址,指引县大队除掉了汉奸。前些年从外地回村的郭来福告知郭向前:古德高最终逃到了大西北的新疆。此事一度让丁卫红十分纠结:古德高算好人还是坏人?

抛开政治与功利的因素,只抱着对长辈的尊重,丁卫红悄然跪在了老者身后,也两手扶地,同样做起类似祈祷的样子,其实此时她心里在默念:上天啊,赐我智慧吧,让我早些参透人世间的一切吧。当然,丁卫红以自己聪明的头脑明白,人世间万事万物,唯人心最难参透,只能根据外在表现推断,于是,误差就不可避免。而这种“误差”正是构成文学作品的必要元素。看不到这一点,你及早告别文学,因为你不是哈块料。

老者似有第六感觉,立即得知了身后的人也在跪拜,便悄悄起身了,又在烈士陵园里转起圈来。丁卫红见时机成熟,便站起身跟了上去。

“老爷爷,我是个知青作者,想冒昧地跟您聊几句。”丁卫红态度十分谦恭。

“亚克西木噻思(你好),”老者用维语客气了一句,换成了汉语,“请讲——”

“我看您像这一带的老乡。您的老家一定在河川镇。”

“我不是河川镇人,河川镇没有我的家。”老者从半大长衫的口袋里掏出一个绣花的烟荷包,用不大的小铜锅烟袋剜着烟末子,然后划着火柴抽起来。两个人一直在慢慢走着。老者的烟锅冒出的烟雾是白色的,丁卫红有些纳闷,问:“老爷爷,您抽的烟咋会冒白烟?而且似乎有点臭味儿?”

老者呵呵笑了,笑得像小孩子,脸上的皱纹都更加深了,也更往一起撮咕了:“我抽的是新疆的莫合烟,就这个毬味儿,味儿不好,却嘴里香。”

丁卫红不敢百分百断定老者是不是古德高,便继续套老者的话:“咱河川镇有一位有过过失的无名英雄,亲朋好友都想找他,可找不到。他叫——”丁卫红不说了,像是有意的又像是记不清了,两眼平视前方,却用眼睛的余光瞟着老者。老者似乎受到了极大震动,猛然咳嗽起来。他停住脚,扶着一棵松柏站住,把烟锅在脚底板上磕净,塞进烟荷包,重新揣进半大长衫的口袋。

“年轻人,我对你说句真心话,没有人愿意当叛徒。哈肯定是被逼无奈。”

“明白。我能不能再冒昧问一句,解放后您做什么工作?”

“在乌鲁木齐一所中学教书。”

“想不想去拜访一下河川镇的名人,柴大树的遗孀沙荆花?”

“不去了,我已经磕过头了。”

丁卫红立即转过身来,目光炯炯地看着眼前的老者,你就是古德高!但这话她没说,老者毕竟年龄大了,引起心脑血管病,便得不偿失了。于是,她表情复杂地拥抱了老者。老者身体干枯,身上的骨骼有些硌人。她在老者耳边说:“什么都不要说了,我理解您。让我们一起憎恨战争,憎恨日本侵略者吧。”

“是的,如果现在再次发生日本人侵略中国的事,我这个老‘棺材瓤子’也会再次拿起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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