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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小与大(第2页)

眼下他俩心猿意马,只有郭向前在专心倾听黄新桃的计划和打算。

河湾里夏末的芦苇,有的地方茂密,像年轻姑娘的浓发,有的地方稀疏,像老头的秃顶。但无论疏密,皆显挺拔,以青黄相间的色调,在微风中摇曳,一会儿朝前,一会儿朝后,聘聘婷婷,婀娜多姿,舞动中好似透着生命的灵气。苇**深处间或有一只水鸟鸣叫并振翅飞起。黄新桃说,端午节时,常有人来采摘芦苇叶带回去包粽子用,她就曾经跟着她母亲(柴金菱)来过,还有下学后放牛娃和他们牵着的黄牛贪恋哈滩涂上的芦苇嫩叶。因为人人害怕“割资本主义尾巴”,没人打芦苇的主意。现在要派用场了,让人猛地产生“吾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的感慨。一半的芦苇已在头顶绽放了灰白的芦苇花,像黄鼬尾巴,更像清朝官员的顶戴,还让人联想到村里的芦花大公鸡。冬天来了以后,苇**深处成了野獾、狐狸的聚集地。夜黑风高之时,会有鸦鸣狐叫,会很瘆人。常有大人编出芦苇**的鬼怪故事吓唬不听话的孩子。因此,儿时的俺们只是偶尔来冰面上玩耍,很少走近哈神秘诡异的芦苇丛。当然,更多的人们会见景生情,唱起样板戏《沙家浜》中阿庆嫂的唱段:“若是镇里枪声响,枪声报警芦苇**,亲人们定知镇上有情况,芦苇深处把身藏。”还有郭建光唱的:“听对岸,响数枪,声震芦**……”是白。现在,芦苇们要书归正传咧。黄新桃以自己有限的阅历,满腔热情而又十分诚恳地向郭向前倾诉着,以期引起郭向前的足够重视。

“不知道村里有谁会编苇席?”看到郭向前一言不发,黄新桃问了一句。

郭向前不说话,不知他是么意思。黄新桃只得继续发问:“你能打听一下昂?你总比俺们好说话些白。”

大许憋不住插话道:“你们干这个,俺还去种庄稼白。俺又不会编席。”

小项也表态:“我不会编席,我帮着收割。”

郭向前还是没有表态,一条比拇指略粗的黑花蛇突然出现在郭向前脚下。郭向前慌忙跳起,急欲闪开,黑花蛇却紧追不舍,郭向前不得已便飞起一脚,哈是部队擒拿格斗的动作,这一脚将黑花蛇踢出老远。这时,大许和小项早已吓得抬腿就跑,一口气跑出去几十米远,只有黄新桃二目圆睁,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乍着两手,紧紧盯住黑花蛇。当黑花蛇返回身继续攻击郭向前时,她终于瞅准了机会,突然扑向黑花蛇,一把抓住黑花蛇的脖子,自己的身体也在河床干土上顺势一滚,翻过身时,已将黑花蛇死死捺在地上。顷刻间,黑花蛇蛇头变形,嘴角出血,一命呜呼。但此时,黄新桃的脚下不远处又出现一条黑花蛇。郭向前终于发现,他们刚才站的地方是黑花蛇的窝口。怪不得会遭到攻击。这是他作为一名优秀士兵的出色的“第二反应”,他绝不会傻乎乎一味等待攻击而不知道原因。他一个箭步跨过去,拉起黄新桃的胳膊就跑。身后的黑花蛇跟着追了一阵,实在追不上,便返了回去。

此时郭向前和黄新桃都停住脚,呼呼地喘着粗气。黄新桃顺势扑进郭向前怀里,嘴里喘息着,说:“向前哥,哈是腹蛇,毒性很大,咱这一带人人皆知。你要有个三长两短,俺该怎么办?俺爸罪该万死,这是他引的道儿咧。”

“你爸?俺们镇长?”郭向前终于开口。

“是咧。让你见笑了。他哈个人没啥水平。”

郭向前的心一下子沉了下来。他和沙荆花都不知道这一点。这些日子以来,他已经从村民们嘴里影影绰绰知道了过去父亲与黄选朝不协调的问题。虽说他是个眼界十分开阔,不计前嫌的人,但这件事还是让他如鲠在喉。眼下黄晋升比之黄选朝已经进步了不少,可黄晋升的身上,还时时闪着黄选朝的影子。黄晋升来提亲被沙荆花“撅走”的事,沙荆花已经告诉了郭向前。可是,他已经因为黑花蛇而与黄新桃有了如此近距离的肌肤之亲。此时此刻,他清楚地听到了黄新桃这年轻女人的心脏怦怦在跳,感受到了她柔软的身体的热度,在与自己肌肤相亲中传递着一种撕扯不开的粘稠的引力,她的头发也带着洗发水的气味正抵在自己的鼻子上,撩拨起他心底的莫名的欲望。低头看时,他发现黄新桃抱着他胳膊的手在流血,也就是说,刚才黄新桃在将黑花蛇捺死的瞬间,自己的手也被黑花蛇的骨骼硌伤了。他神差鬼使地掬起黄新桃的手指,放进自己嘴里,使劲吮吸,再“噗噗”地把污血和土屑吐干净。

这时,黄新桃声音柔和温婉地说:“向前哥,俺们走吧,大许和小项在偷看俺们哩。”

郭向前脸上热了一下,松开黄新桃,往四处扫视,找到了哈两个人,喊:“你们过来一下,让新桃给你们讲讲这一带的黑花蛇问题!”

哈两个人正藏在两棵大树后面,探头探脑地往这边看。听见郭向前喊他们,便走了过来。大许说:“俺这辈子就怕蛇,以前在学校拉练时,让蛇咬过,幸亏不是毒蛇,否则说不定俺早死了。”小项说:“俺倒要感谢这条蛇,没有它,咋知道谁和谁亲?”大许又阴阳怪气真真假假道:“完了完了,你们郎才女貌,门当户对,占尽风光,俺们一点戏都没有了。”小项也借机插科打诨:“不能说没戏,哈天向前哥跟新桃打起来,咱就可以插一腿了。”

黄新桃道:“你们的嘴别瞎咧咧,俺和向前哥是互帮互救,没有俺他可能倒霉,没有他俺也可能倒霉,这种毒蛇的血也有毒,沾到伤口上也是致命的。”遂给大家讲了对这种蛇该如何防范。最简单的办法是躲开蛇窝,不要妨碍蛇的行动。否则它就会对人发起攻击。下一步大家要来割苇子,务必要注意,决不能出师未捷身先去,哈就太得不偿失了。

几个人商量好了工作日期,便回家各自做准备了。他们把镰刀磨得飞快,预备了绳子和背筐,打算以郭向前的小院为基地,在这里成立一个“知青苇席组”。郭向前向沙荆花打听村里谁会编苇席,沙荆花当即回答:甭找外人了,你娘就会。于是,郭向前虽不是知青,也被推选为组长。

此时沙荆花不知怎么想的,也许是年龄越来越大,想儿子;也许有着其他设计,目标是实现把郭老铁定为烈士……总之,现在她的堂屋不光挂着柴大树、郭山河的大幅照片,挂着郭向前的立功奖状,还挂着她的两个儿子一个女儿穿军装的大幅照片,陈玉妮两个儿子一个女儿穿军装的大幅照片。把个自家堂屋整得像个军人照相馆的橱窗。满墙的“红五星”和“红领章”。不论谁进了这屋,都被墙上十分抢眼的军人照片所吸引,不能不肃然起敬。军人意味着什么?单说沙荆花的家人,从抗战打鬼子一路走来,很多典型战役都参加过。国家赢得的是尊严,战士的背后却是流血牺牲。哈个“一颗红星头上戴,革命的红旗挂两边”和一身绿军装,不是装样子的,是真刀真枪的象征。以前京剧里佘太君唱的:“以血还血伸民恨,誓扫边患除祸根。哪一阵不伤我杨家将,哪一阵不死我父子兵……”经常听得沙荆花泪流满面。她的儿子虽然没有死的,却有伤的,而且两任丈夫明明白白是为革命而献身。后人可能永远不能理解她的情感,设身处地为她想一下,她怎么会轻易忘了自己身边的军人!

而这么做的客观效果,就是在她的小院营造了“革命传统教育”的氛围。郭瓢子自然怵头来这个小院,而三个知青却恨不能天天长在这个院子里。黄新桃愿意待在这,是为了不离开郭向前,而大许和小项整天嘎巴在这是可以免除回去做饭的麻烦。沙荆花一手全包了。沙荆花是嘴一份手一份的人,先是教会他们编苇席,然后就给他们沏茶、做饭。当然,口粮全是大家自带。

沙荆花边示范边讲解,说:编苇席在咱这一带历史悠久,会的人很多,只是因为近年“割资本主义尾巴”而停止。咱这一带的苇席篾花小,手工细致,种类和花样也很多,用途则可分为炕席、围墙席、苫盖席等等。这些看上去不起眼的芦苇经过咱的手,左编右编,就让它变成了一张张洁净耐用的苇席。话说得十分轻松,可年轻人干起来却很不容易。黄新桃心灵手巧,学得最快。而大许和小项却都让席篾筋儿拉破了手。沙荆花只得找出红药水给他们涂抹,还得找出纱布给他们把手指缠上。

这个小组编苇席的工作从暮夏干到秋、冬,刮起西北风,五曲河上了冻。

冰冷的冬夜,大许把煤油灯摆在炕头,萎缩在被窝里写日记,其中有好几页这样的记述:“俺们知青小组在郭向前家的小院里开始了漫长的新里程——编苇席。在这里,‘形而上’的理论上的革命理想变成了‘形而下’的实实在在的手工劳动。‘编苇席’说起来只有三个字,实际上并不简单。至少分为割苇、晒苇、删苇、刷苇、穿苇、饮苇、碾苇、扒苇、编席等九个环节。割苇,一把菜刀就行,即割去芦苇顶端的芦花。如果活儿紧,就上铡刀,三下五除二,好几天所需的量就出来了。铡去芦花又刷去叶子的芦苇杆像丢盔弃甲、横尸野外的残兵败将,再也没有了昔日的威武,光溜溜地躺在院子里,看上去十分凄凉。锼苇和穿苇就是给芦苇来个穿膛破肚,将它们做成一整片或三片宽度一致的苇片。这一步要有专门工具的辅助,一把锼子,一把穿子。因为芦苇的直径不一,又因席子对苇片宽度要求不同,这一锼一穿就把滚圆的芦苇豁成尺寸不一的苇片了。当然,这活儿往往是熟练的沙荆花大娘来做,我们几个年轻人都做不了。既要有娴熟的技艺,又要有足够的手把劲儿。而沙荆花的手早已被汉奸作践得伤残变形,竟然把这件事做得十分到位,我们看了不光是敬佩,全都偷偷抹了眼泪。我由此想到,郭家堡作为红星村,谁在举红星?应该首推沙荆花!看不到这一点不是瞎子就是故意装傻!沙荆花原来做着村委会临时安排的各种工作,譬如帮着妇女主任动员计划生育,帮着村小学组织义务劳动,帮着村书记到办红白喜事的村民家里讲解‘移风易俗’等等,全是不太累的杂活儿,眼下,被郭瓢子派来全力帮助俺们知青小组了。嗨,跑题了。洇苇一环需要大家的共同参与,‘洇苇’,顾名思义是把芦苇洇湿、洇透了,冬天来了,天寒地冻,郭向前将捆好的芦苇用独轮车推到五曲河边,俺们携带镐头紧随其后,来到河边对着冰面一顿猛刨,干么?凿冰窟窿!冰窟窿的尺寸比芦苇捆略大些即可,再用绳子将苇捆首尾相连,依次顺到冰下的水里,把绳头固定在河岸的树干上,免得回头不好捞……”

大许住的这家是一位五保户老大爷,姓杨,名十三。是郭家堡不多的十几户外姓人之一。年已七十,无儿无女,老伴早年死于小鬼子流弹,他当年因为掩护县大队,被小鬼子在腿上戳了一刺刀,落了明残,走路一瘸一拐的。是为革命流过血的人。所以,后来被列入五保户范围,愿意跟着大队下田劳动则去,不愿意去,也没人要求,口粮由大队统一解决。多年来杨十三最愿意干的一件事就是学着郭山河天天拾粪。肩膀上总是挎着筐头子,腋下夹着粪铲,一瘸一拐地走啊走,走啊走。全村的各条街道上,各生产队的田垄上,总能看见他的身影。拾来粪以后,倒在大队的粪堆上。没人计较他拾过多少粪,拾多了,没人表扬,拾少了,没人督促。但他一天都没停过。后来知青大许住到家里来,他还要给大许做饭。当然,大许也不是不知道感恩,不知道长进,只让杨大爷做了三天饭,他就自己学会了,反过来还给杨大爷做饭。当大许来到郭向前小院编席和吃饭以后,杨大爷不用操心他的吃饭问题了,却每天晚上给他烧出两暖壶热水,供他晚上回来洗漱用。大许曾经流着眼泪暗暗表示:只要俺不离开郭家堡,以后一定为杨大爷养老送终——这个满脸皱纹的瘸腿杨大爷,比俺亲大爷还亲!

大许继续写道:“严寒的冬季里,滴水成冰。河川镇农村的严冬比城里冷得多。考验俺们知青耐性的时候到了——熬夜碾苇和枯燥的扒苇子。浸泡了一天一夜的芦苇被郭向前赶在下午落日前破冰捞出,斜放在岸边,控净苇管里的水,然后用独轮车运到村里他家小院门外墙边,一捆捆堆在哈里,排好顺序等候碾压。郭瓢子为了支持我们知青工作,派人在郭向前家小院门前开辟出一块空地,把地铲平以后,用碌碡反复滚压,直到把场地压瓷实,变成专用碾篾子场。做一个‘设备齐全’的碾篾子场很不容易,碾压芦苇的石磙的直径和长度都要达到一米多,还得是大理石的,否则碾出的篾片就不熟,编出的席子就韧性不够,使用时很容易折断。大队里仅有的这几个石磙还是吃大食堂的时候留下来的。郭瓢子硬是支援了俺们一个。碾篾的时候,俺们必须振作精神,几个人一起上阵。郭向前手把着三米多长的木轴,控制着石磙的走向,黄新桃和俺、小项用手推着石磙来回碾压,冰冷的石磙不知不觉间留下了俺们双手的体温。扒篾片是最枯燥的,每人拇指和食指各带一个自行车内胎缝制的护套,然后两手指把住控净压好的篾子皮,去掉篾子皮上包裹的芦苇叶……听着外面大喇叭广播的早已絮叨了的歌曲‘小小竹排’和样板戏,看着眼前成堆的篾子捆,尽管沙荆花大娘不断送过放了糖的茶水来,可还是觉得这编席的日子真是难熬。几时是个头?黄新桃心灵手巧,让人疼爱。但俺知道她心里装着郭向前,俺为此心酸,但绝不灰心。在一天时间里,俺差不多能想出一万种获得她芳心的办法。但想想容易,做起来难。譬如,最简单的一条,把郭向前崴走,她就自然会皈依于俺。但郭向前怎么可能被崴走咧?她一直坐在屋子中间编席,屁股底下是沙荆花大娘编的棒子皮蒲团,她神情专注,俯下身一条接一条地编着,脑后的两根辫子好看地合成了一根大尾巴,爱死人了。她用一条条篾片组成一张席子,灵巧的手让人看得眼花缭乱,快的时候一天能编出两张席来,沙荆花大娘便夸她,说你们这样的生手,一天编出一张席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席子长两米,宽一米八。适合一般农家的土炕。最忙的时候黄新桃整天坐在哈里,直到腿抽筋了才站起来伸伸腰,踢踢腿。吃饭也是‘席地’。时隔不久,河川镇学习‘哈尔套大集’,组织各村到镇上赶集,于是,苇席生意突然火了起来,好多收席人排着队来郭家堡向俺们预定。甚至出现从黄新桃屁股底下抢席子的场景,真是‘洛阳纸贵’咧。席子卖得好,五曲河边的芦苇自然也成了抢手货,各村竞相抢割。镇领导也管不住。时间不长,近处的芦苇被抢光,人们便跑到几十里外的滩涂去抢割,郭向前也不得不带着俺们去抢。于是,头顶星星出去,身披露水回来;两手全是血泡,浑身如同散架;随便找个地方,十秒便起鼾声……”

太辛苦了,一肚子的感受简直没法宣泄!所幸还能写写日记。尤其是大许身上还生了虱子,痒得难受,天天晚上睡觉前拿虱子,费半天劲也拿不净。气得他“计上心来”,把自己的日记抄了一遍,给省报寄去了。哈个东北知青张铁生不就这么干的昂?面临选拔工农兵学员的时候他没有时间复习功课,便在考卷的背面发了一通牢骚,结果歪打正着,被上面抓了典型一步登天。此时省报也正在抓知青典型,发现了大许这么好的新闻由头,立即安排一名记者负责报道这件事。于是,这名记者就先给大许回了一封信,说过几天来认真采访,让他准备一下。把个大许高兴坏了,感觉自己这一脚正踢在裆上,终于盼到出头之日了。便马上找到郭向前汇报,并给郭向前跪下了,说:“向前哥,无论如何要突出俺们知青,你早已功成名就,而俺们还埋在土里,名不见经传,求你了!”郭向前见此心情十分复杂。对眼前这个来自县城的大许既理解又不理解,一个人出不出名真的这么重要昂?出名不也是应该以业绩为依托?但他也警告自己,不能饱汉不知饿汉饥,要学会成全别人。他扶起大许,言之凿凿告诉他:“你放一百个心白,俺一定把你推到前台!”

这年腊月二十八,正是河川镇四十三村“家家把面发”的日子,郭家堡的知青小组上了省报。“这个红星村沉寂多年以后再次举起了红星”。省报记者就是这么写的。报纸上有郭家堡三个知青的合影照片。但照片上既没有郭向前,也没有沙荆花,更没有一直暗中支持的郭瓢子。这是郭向前的意见,也是沙荆花和郭瓢子的意见。记者来采访的时候,他们三个口径非常一致:“俺们这么做就是为了培养年轻人,他们才是国家的未来。”记者也问:“领头人郭向前也是年轻人,不也是国家未来昂?”郭向前指指墙上的立功奖状,笑笑说:“俺现在不缺荣誉,也用不着再鼓励,而他们却正需要。知青从城里来乡下,很快就适应,不是简单事。”记者十分佩服郭向前这个年轻人如此胸怀宽广,敞亮豁达。

黄晋升一直住在镇上,他离婚后身边留下了三个孩子,说起来也很不容易,好在三个孩子都很要强,早早就都学会自立了,这也往往是单亲家庭的一大特点。而且,黄晋升有意让孩子别走他的老路,经常给他们讲毛主席的诗句“粪土当年万户侯”,而“官本位”属于应该淘汰的封建意识。黄新桃是其中之一的老二,上边有个哥哥,当初在黄选朝帮助下,到保定府工作去了;下边有个弟弟,在镇上一家木器厂做会计。所以,逢年过节,三个孩子都会回家与黄晋升相聚。春节一家人吃年夜饭的时候,黄晋升非常高兴地拿出了一瓶好酒,给大家斟上,先自饮三杯,然后对着黄新桃说:“新桃啊,你得单独敬你老爸一杯。你们知青组干得不错,你也很智慧,既巧妙地利用了郭向前,又甩开了郭向前。省报对郭向前只字没提,没有喧宾夺主。”

“爸,您咋这样说话?这不符合您的身份啊!”黄新桃吃惊地看着黄晋升。手里举着的酒杯也停住了。因为黄晋升思想陈旧,重男轻女,只喜欢儿子,所以多年来与黄新桃思想交流很少,关心也不多,父女俩彼此都不很了解。

“咋,你难道已经是他的人了?”黄晋升虎视眈眈地看着黄新桃,他在琢磨,如果闺女没结婚就成了郭向前的人,他会继续做文章,他早已想过好几个方案了。全河川镇有多少人才,他心中有数,他想培养提拔谁或干掉谁,是成竹在胸的。

黄新桃此时愤怒地吼了一声:“龌龊!天底下没见过你这么龌龊的父亲!”扔下酒杯就走了。一家人全都愣住了。黄晋升脸上一红一白,沉了十秒钟才开口,自我解嘲:“真是俺的闺女,跟俺年轻时一模一样。你们瞧瞧,你们瞧瞧,这才下乡几天?省报刚刚报道一次,就翘尾巴。这真是,‘蚂蚁爬上牛角尖,就以为上了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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