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不可悟—画的秘密
(一)
他看向窗外,大路另一边耸立着巨大的生日蛋糕。
那是一个顶上插着三角旗的白色蛋糕。
竹梨给妻子买回那个东西已是十多年前的事情。虾蟆仓中央邮政局强盗案的嫌疑人被起诉,他参加了警署的例行庆功会,走在回家的路上,初夏的太阳尚未沉入地平线,竹梨在商店街买了奶油蛋糕和“HappyBirthday”的小旗子,回到公寓。因为只有夫妻两人,那个蛋糕摊开来只有一只手的大小。
可是,妻子只吃了一口,就放下了叉子。
“我不喜欢生奶油。”
当然,竹梨立刻绕到桌子另一边向她道了歉。他慌乱的原因并不是不知道妻子讨厌生奶油,而是两人已经结婚六年了,他还不知道这件事。刺痛了妻子的事实,恐怕也是这个。她浅笑着摇摇头,不愿意直视竹梨的眼睛。第二天,他对当时的搭档隈岛说起这件事,果然被一句话打发了:“你还有买蛋糕回去的对象,就知足吧。”
“你再怎么熟读那玩意儿,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站在他对面的老代,说话依旧比别人落后了一个时代。他说的人不是竹梨,而是他旁边的新人刑警水元。所谓的那玩意儿,就是老代写的取证报告。
“可我就是放不下心来,觉得是不是看漏了什么。”
“那是自杀。”
老代皱着眉,然后用掌根揉了揉眉头,仿佛要把皱纹抚平。“老代”(SHIRO)这个称呼来自他的姓氏“代田”(SHIROTA)。不过他头发全白,还穿着白大褂,所以从外观印象来说,他更像老白(SHRIO)(1)。
“现场没有遗漏,解剖也证实了的确是自杀。”
判断凶案性质有无的人既不是老代这些取证人员,也不是负责解剖的验尸官。这是竹梨他们刑警的工作。如果换作平时,老代不会对这件事插嘴,而他现在之所以如此肯定,可能是因为他少见地亲自负责了现场取证。竹梨这样想着,又一次看向窗外的生日蛋糕。
“你瞧,这前辈已经压根儿不听你说话了。”
“我在听。”
“盖大楼有这么好看吗?”
老代把长满白发的脑袋凑过来,跟竹梨看向同一个地方。
“不是……我觉得它长得像蛋糕。”
“啊?”
“你瞧,顶上的吊臂就像小旗子。”
大路另一头是一栋正在修建的写字楼。密密麻麻的脚手架反射着四月的阳光,红色吊臂正在屋顶慢吞吞地移动。塔吊本体竖直,吊臂微微向下倾斜,看起来就像一个斜三角形。当然,只是缺少了底边。
“你说塔吊像旗子吗?原来如此,还真的有点像。”
“星期日本来大家都休息,建筑工地的人好辛苦啊。不过,我们也一样就是了。”
“日历又不能代表全世界的人。”
“那个吊臂……塔吊?楼盖好后,它要怎么办?”
“不知道。”
“会被拆掉。”水元闷闷地说。
“楼盖得越高,它就长得越高,到最后就被拆掉。”
“最后要被拆掉啊,好可惜。”
听了竹梨的话,老代“哼”了一声。
“又不是要扔掉。”
“因为塔吊跟人类不一样啊。”
水元盯着文件说。
这句话是在讽刺即将退休的老代和比水元年长的竹梨吗?
水元是刚从警察学校刑警专业毕业的新人,到虾蟆仓警察署赴任只有一周,目前跟在负责带他的竹梨身边,忙着学习工作内容。竹梨六年前还跟前辈刑警隈岛搭档,后来的搭档就一直是同期的刑警。这回跟新人一起工作,新鲜倒是新鲜,只是水元浑身散发着大剌剌的气息,让他很难适应。
隈岛离开的六年间,虾蟆仓警察署发生了很大变化。原本破破烂烂的电脑全部换新,所有刑警都配发了智能手机。警署里的烟灰缸全都被撤走,这其实是竹梨最喜闻乐见的变化。以前跟隈岛共事时,他就饱受二手烟之苦。
“对了代田先生,上回那片花瓣结果出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