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看双管齐下
黄淑玲来到旅馆的单间以后,刘一卓很正常地给两个人同时沏茶,边说话边慢慢喝下去。没超过半个小时,黄淑玲忽然觉得浑身发热,下身膨胀得厉害,求欢的欲望极其强烈。这种情况是她有史以来从来没经历过的。眼前的刘一卓就像她的一根救命稻草,怎么看刘一卓怎么可爱。于是,她心底的风尘之女的那种**被重新唤起,三两把脱掉裙子和裤衩,躺到**劈腿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黄淑玲才从热火朝天的幻梦中清醒过来。只觉得下身隐隐疼痛。低头一看,已经肿胀起来。她冲了澡以后,赶紧去药店买了止痛药和消炎药、抗菌素吃下去。她不能,也不敢让吴其瞻看出这件事的一点点端倪。她现在感觉跟上吴其瞻已经足够幸福,后半生不想再改变了。
但晚上上床的时候,还是被吴其瞻发现了。夫妻之间这种事怎么隐瞒得住呢。
时隔不久,刘一卓就神秘住院了。约莫过了半个月,然后在家里歇起了长期病假。一下子就歇了三个月。待他重新上班走进单位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一条腿。两腋夹着两根拐杖。以往的潇洒风度和男子汉的伟岸已经不复存在。因为对拐杖不太适应,走起路来,肩膀耸起脖子缩下,样子猥琐得像个小偷。
这可不是小事。周围议论纷纷。有人猜测他是患了骨癌做了截肢;有人猜测他是患了糖尿病综合症做了截肢;还很少有人能猜准他究竟因为什么做的截肢。因为刘一卓在单位给人的印象一直是公正廉洁,谦虚谨慎的。此时单位领导便找他谈话进行慰问——其实也想弄明白他是怎么变成“单条虎”(蛐蛐如果掉了一条大腿,就被人称为“单条虎”)的。但刘一卓始终没有吐露口风。因为真相究竟是怎样的,他本人也并不是很清楚。他只记得那天下班走出单位大楼刚刚拐过路口,突然被人撞了一膀,然后就不省人事了,再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转天夜里,躺在医院里了。是谁把他送进医院的?不得而知。他也曾悄悄报过案,但公安局为刘一卓做的结论是:因为刘一卓秉持公平公正原则,得罪了很多人,于是被血腥报复。公安局向全社会发出了通缉令,悬赏捉拿犯罪嫌疑人。公安局的举动似乎证明了刘一卓是个好干部。于是,单位里很多人都把他视为英雄了。当然,心存疑窦的人也仍然不少。
几个月后,省里召开了加强社团管理的专门会议,蓝海市也贯彻执行。信鸽协会做为市级社团,首先被列入整顿范围。于是,人们根据刘一卓家里住房的莫名其妙扩大,以及满屋子的红木家具,都已远远超出他的实际收入水平,而他本人又对这些事情说不清道不明,最终,他被信鸽协会除名了。体育局曾经有人建议没收刘一卓的房子和家具,但被大多数人拦住了。大多数人的心态还是善良的,感觉把他除名已经足够严厉了,不要把他逼上绝路才好。
但时间不长,刘一卓的老婆就提出与他离婚。然后两个人分了家产。老婆也不是厚道人,说我要四分之三,只给你四分之一,否则我就举报你是收受了谁的贿赂。刘一卓吓得够呛,无奈地同意了。他搬到了一处市区边缘的不足30平米的小独单元居住,红木家具只分得两把官帽椅和一张八仙桌子。算是他这间屋子最大的亮点了。
刘一卓属于被开除公职的,所以,没有工资。需要等到他60岁正式办了退休手续,方能领到退休金,其间需要按月缴纳养老保险。这是国家规定,不是蓝海市独出心裁。所以,刘一卓没了收入以后,必须尽快找到工作,否则,养老保险就没钱缴纳,到了退休年龄就领不到退休金。但是,他的身体状况导致他根本找不到合适工作。现在蓝海市连身体健康的新毕业大学生找工作都不容易,更别说他这种残疾人了。但好处也不是一点没有,他听人说残疾人可以办残疾证,有了残疾证可以办乘车卡,再坐公交车就不花钱了;很多展览馆、博物馆、旅游景点对持有残疾证者也不收门票了,还听说免费送给一辆三轮电动车。政府机关真是办实事啊。刘一卓想到这些,心里有些发热,鼻子有些发酸。而激动过后,还是感觉这一切加起来也抵不上一条腿的价值的百分之一,千分之一乃至万分之一啊!
没有工作就没有收入,即便“底线消费”一天三个馒头吧,也还是没有人白给的。民以食为天,如何一天吃上三个馒头的问题就提上议事日程。于是,刘一卓加入收捡矿泉水瓶子的行列。蓝海市火车站前的小广场,每天都聚集很多等待上车的人,他们往往在小广场坐着,喝完矿泉水就把空瓶子随手一扔。刘一卓看到以后,便赶紧捡起来,装进他的塑料兜子。这样,一天下来,能捡五六十个,一毛钱一个卖给废品站的话,能赚五六块钱。买馒头吃酱豆腐是够了。
那天,邹长军从南兴市联系2000公里大赛事宜回来,在火车站小广场看到了刘一卓。见刘一卓正跟一个衣衫褴褛的老者争抢一个矿泉水瓶子。两个人纠缠在一起,互不相让,那样子就像《阿Q正传》里面的阿Q与小D一样。邹长军心里立即泛酸起来。他是个内向的人,更是心软的人。便急忙走过去,拉开了两个人,把一张一百元的票子塞进刘一卓的手里。刘一卓抬头一看是邹长军,立即换上自信的笑脸,说:“好兄弟,让你见笑了,你干脆把钱包都给我吧,我喊你一声万岁。”
邹长军此时只觉得翻肠倒胃,百味杂陈。一个人混到这个程度,还有心思玩潇洒?他眉头紧锁,掏出钱包,把里面的身份证和驾驶证以及两张银行卡拿出来,把钱包递给刘一卓。
刘一卓捏了捏钱包,感觉里面至少三千块钱,说起来不算少了,但邹长军手里还有两张银行卡,那东西更吸引人不是?刘一卓便再次伸手:“你能不能再发发菩萨之心,连银行卡一并给我?”
邹长军不得不骂了一句:“你已经到了今天这个样子,难道还不吸取教训吗?”
刘一卓嘿嘿一笑道:“好兄弟,你所言不差,我已经到了这个样子,你还跟我计较吗?”
邹长军把钱包夺回来,抽出两张百元钞票装进自己口袋,把两张银行卡塞进去,然后将钱包整个给了刘一卓。刘一卓也没有食言,大大方方地高呼:“邹长军万岁!”引得小广场上很多人往这边看。还有人围了上来。
邹长军眼含热泪,赶紧大步流星地走了。他的眼泪不是流给刘一卓的。是流给自己的。自己原本是信鸽协会干部,曾几何时工作顺利一路高歌,怎么就不知不觉被刘一卓鸠占鹊巢了?这么多年过来,邹长军其实一直在思考,究竟是谁诬陷自己贪污受贿,从而被体育局领导拿下的。种种迹象表明,没有别人,只有刘一卓。
回到裴教授身边以后,邹长军愤愤地诉说了他刚刚与刘一卓的交集,裴教授拍拍他的肩膀,说他做得对。不管对方是谁,积德行善总是自我修行的最佳途径。而王格格闻听以后却怒火中烧。厉声质问邹长军,你还有原则吗?你的两张银行卡,每张两万块钱,那是裴教授借给你用作好几次路费的。再说,你充什么大头,你家里的债务还清了吗?”
一番话问得邹长军张口结舌。问题是,即使现在你很解恨,却也不可能再回到信鸽协会了。好在眼下工作很顺手,再举办两次大赛,邹长军和郭叔、杨晓燕所欠的债务就都还清了。还清债务以后,邹长军和王格格是不是还干信鸽这个行当,还真不好说了。
因为,眼下蓝海晚报特聘邹长军为专栏作者,每周写一篇500字的小文,专门讲述信鸽。而王格格在裴教授的推荐下,进入蓝海大学生物学院做了客座教授。她的清室王爷后裔的身份,本身就带有传奇色彩,加之丰富的信鸽知识,出色的口才,在蓝海大学讲第一课的时候就赢得满堂彩。当时是在小礼堂上的大课,全生物学院300名学生全伙在此。校长和学院院长就坐在后面。他们对王格格的才华非常认可,感觉破格把王格格招进来都没问题,如果说按照既有规定,王格格必须有硕士研究生以上的学历和学位,那么好办,这么长时间以来,她一直跟随裴教授和很多专家教授一起研究和讨论问题,而裴教授本身就是博导,别说带一个硕士生,即使带博士生也没问题,那么,由裴教授出面作证,校方盖章认可,王格格就可以拿到硕士生毕业证。这些事都摆在眼前,大家几乎天天在议论,只是没有进入操作阶段。
所以说,邹长军与王格格的将来都充满难以预知的变数。但不论如何,他们现在处于社会底层,再怎么变,也是往好处变,不可能变得更低了。除非他们干坏事。而他们的世界观、价值观导致他们不可能干坏事。王格格与哥哥王者兴的交恶,完全是因为争夺祖传的《养鸽秘笈》,现在信鸽知识已经越来越大白于天下,那本《养鸽秘笈》早已对王格格构不成吸引,下一步就是王者兴白送给她,她都不屑于要了。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个做人的起码的常识,他们是非常清楚的。
贝·阿基德倒腾来的这批鸽子出问题了。
经裴教授等专家教授们鉴定,贝·阿基德的这批鸽子有将近一半属于三等鸽。这就不行了。吴其瞻和黄淑玲严厉质问贝·阿基德。结果她回答,欧洲人卖鸽子,都不会把繁殖首轮的雏鸽卖出来,而会留作种鸽或参赛所用,一般卖的都是二轮雏鸽。但裴教授等专家认为,这将近一半的鸽子根本达不到二轮雏鸽的水平。贝·阿基德有欺诈嫌疑,或者,她本人没想骗人,是她的上一家朋友欺骗了她。
这就形成纠结:这批鸽子还要不要?不要的话,对2000公里大赛就构成了威胁;要的话,鸽子体质达不到要求,参赛也是凑数,不可能取得理想成绩。
在这个关键时候,邹长军站出来说话,发表意见了,但他不是对大家说的,而是对裴教授一个人。他说,他曾经按照王者兴祖传的办法,给鸽子服用甲鱼汤,效果很好,致使他的小雌在孵完雏鸽不久,就完全恢复了体质,对小雌的脑力也有补充,这在上次千公里大赛中完全表现出来了。
哦?这倒是头一次听说。裴教授陷入沉思。如果接手这批杨阿腾雏鸽以后,立即给它们服用甲鱼汤,或许对优化体质促进成长起到良性作用。问题是,成本这么大,哪个鸽友承受得了?而且,将这种方法大鸣大放地公开出去,有违公平公正公开的体育比赛原则。
事不宜迟,裴教授立即让邹长军熬了一碗甲鱼汤,拿到蓝海大学生物学院化验去了。结果是:虽然甲鱼汤具有丰富的营养,对于增强信鸽体质至关重要,但里面却并未含有影响公平竞赛精神的兴奋剂。
邹长军又算了一笔账:眼下甲鱼15—20元钱一斤,熬出汤来兑稀了(不能太浓)够一对鸽子喝半个月。那么,一个月保守地算是40元,一年是480元。应该说,鸽友们可以承受。当然,如果不止喂一对鸽子,而是很多对,那成本就很高了。
经过反复思考、权衡,最后裴教授决定买下贝·阿基德的这批鸽子,但价格必须降下来。又经过几次谈判,价格降下来了,但如此一来,贝·阿基德和吴其瞻基本都没赚钱。裴教授仁至义尽,他把合格的鸽子卖给了鸽友们,把不合格的鸽子留给了自己的鸽舍。留给自己的三等雏鸽,他则喂食甲鱼汤,做为一次实验,看看雏鸽长大以后究竟达到什么状态。
买下这么多鸽子,虽说价格下降了,也毕竟是一大笔钱,而裴教授本身并没有这么多钱。他以往赚了钱都分给郭叔、杨晓燕、邹长军还账了。所以,他此次就通过吴其瞻找于家图贷了一笔款。就这样,贝·阿基德的这批鸽子,导致了吴其瞻和裴教授两个人贷款。这是出乎于家图意料之外的事情。他当然会高兴。但于家图对裴教授不太了解,没敢让裴教授给他私下留出2%的利率。
裴教授买下这些鸽子以后,一边喂养,一边思考:这么多鸽子将来如何派上用场呢?费用这么高,总不能把它们当肉鸽低价卖了吧?于是,他想出一个主意,以成本价请鸽友们认购,然后他将以公棚大赛的形式组织这些鸽子参加。因为,不论什么比赛,鸽子所充当的角色,不就是道具吗?而又因为鸽子是活的,这种道具在被运用的时候充满变数,于是,使比赛具有不可知性,也因此极具挑战和娱乐性。不是吗?当然,在喂养和训放的时候,还要讲究科学,不能单单把鸽子看做道具,它们毕竟是小生灵,它们的生命照例应该得到尊重。
裴教授考虑成熟以后,就把事情拿到沙龙来讨论,结果大家一致同意。于是,就在晚报上登出了该创意的广告。这几年来,因为裴教授信誉很好,威望很高,所以,登高一呼,应者云集。将近两千羽杨阿腾雏鸽一下子全被鸽友们认购了。这样一来,裴教授可以利用这些鸽子进行不间断的公棚大赛,每半年就可以进行一次。为鸽友们增加了诸多获奖机会和无穷的乐趣。
随着时间推移,裴教授和邹长军使用甲鱼汤佐以优质鸽粮喂养的杨阿腾雏鸽,身体茁壮,姿态优雅,训放中表现得一点不输于好鸽子。也就是说,通过喂食甲鱼汤,把三等鸽喂成了一等鸽。这年秋天,裴教授举办了第一次杨阿腾鸽种公棚大赛,单纯一个鸽种,这种大赛还是第一次举办。开赛那天,两辆大卡车将鸽子拉到了300公里以外的邻省,早上7点钟开笼放飞,10点25分第一只鸽子归巢。这个成绩应该是一等鸽的成绩。前三十名的成绩也都比这个相差无几。事实让鸽友们对裴教授的喂养、训放更加放心,对他组织的每一次大赛都热情参加。时隔不久,郭叔、杨晓燕、邹长军的欠账就都还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