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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木(第5页)

“甩妹想出去见见世面,”吴寡婆仿佛没听见酉的话,径直往下说,“再说,她和卯两个人已经好得分不开了,你难道还没看出来吗?”

酉愣住,竟一时无话。吴寡婆的脸阴谋似的于雾中半隐半现,使酉觉得自己是在梦中沉浮,无依无傍。看来要摆脱这老太婆的纠缠,只有拿出朝廷命官的气魄来。酉板板脸喝道:“你快下簰去,这是皇簰,不许在这里胡搅蛮缠!”

吴寡婆却冷笑:“嘿嘿,山高皇帝远,他皇帝佬儿可管不了我!我也不是卯他娘,泥巴坨一样你想捏什么样就成什么样。”

酉倒抽了一口冷气,四肢僵硬,浑身冒出一层鸡皮疙瘩。吴寡婆斜着眼,一副深知底里的神气。她是怎么知道卯他娘的?酉不无担心地看看卯,卯冷眼瞟着他,酉看不出卯是否已知晓得那个秘密。酉觉得簰在摇晃,竟有些晕眩,吴寡婆的白脸诡秘多端地变幻着,酉忍不住脱口大骂:“你,你这个巫婆!”

“不是巫婆,是蛊婆,”吴寡婆摸摸梳得油抹水光的头发,“告诉你吧,昨日你吃的饭里头我放了蛊,你已经中了我的蛊!你若是好好对待卯和甩妹,到时有人会帮你收蛊,否则的话,你到不了京城,连岳州都到不了。”

朝廷命官竞遭如此威挟,酉怒不可遏,若不看在她收养了卯的份上,他早拔刀相向了。酉瘸着腿向前两步,喝道:“快滚下簰去!再胡言乱语我叫人把你拿下!”

吴寡婆从容地转过身。转身之时酉见她谜一样地笑了一下。她的腿似乎并没有动,人却徐徐地浮进迷雾深处,隐匿不见。酉心神恍惚,四周是辰州的神秘气氛,或许,他真的中了蛊了?酉的身子有些发软,视线模糊,困难地扭过身体,这时撞上卯火把一样燃烧着的眼睛。

酉知道卯眼里燃烧着一种心思,不扑灭它有可能危及他的皇簰。都是可恶的吴寡婆,她诡秘地点燃了它。酉感觉到卯眼里的火光炙烤着他的脸,酉的喉咙也变得非常干燥了。

卯的话裹着热气喷过来:“我娘到底在哪里?”

酉舔着干裂的唇,顿了顿说:“在益阳老家。”

卯说:“那我到武陵下簰,到益阳老家看娘去。”

“怎么死的?”卯眼里的火光一暗。

酉胸膛深处喀喀作响,不言语。

“是因为你吗?”卯的声音沙哑了。

酉摇摇头。他不能点头。酉眼前一片朦胧,朦胧里悬着一双娇嫩小巧的脚。多年以前,酉送完一趟皇簰,坐划子从洞庭湖回到益阳老家,酉永远记得那是一个灿烂的中午,金黄的油菜花包围着老家的青瓦屋。酉穿过扑鼻的花香和透明的春风,走进自家的堂屋。卯他娘从春凳上仰起一张惊喜如春花怒绽的脸,丢下手中的鞋底,去给他筛茶。酉紧了一颗心,欣赏她的柔软的腰肢与滚圆的臀部,一时觉得嘴里渴极。为了打发这短暂而难耐的等待时光,酉拿起鞋底来看。鞋底上美丽的针脚及散发的女人体香使酉心里涨起狂热的大潮,他不能自抑地摩挲着鞋底,并把它放在脚底比量。这时酉的手脚僵住了,因为那鞋底比脚长,长出一寸多。酉心中的大潮骤然退落下去,退落下去,最后静成一潭死水。卯他娘端茶出来,见了他脚下的鞋底,两腮一红,接着一白,放下茶,闭紧嘴巴无有话说。酉把鞋底搁在门槛上,一刀斩作两截,扔进阴沟里。酉找来一根箩索,丢在卯他娘面前。卯他娘这时平静如一株无风时的杨柳,亭亭站立,轻拢云鬓,慢拉衣襟,捡起箩索站到一条高凳上。卯他娘在酉的注视下把箩索顺利地系在房梁上,下面挽了个套。卯他娘缓缓地把那根玲珑的颈子伸进索套里。酉立刻觉得脖子痒得难受,因为那箩索有许多毛刺。卯他娘在套子里说,卯他爹,你要把卯带大。酉点点头。卯他娘又说,卯大了,你就说我是得绞肠痧死的。酉又点点头。卯他娘又说,我去了,你莫记恨我。酉再次点头。卯他娘就踢倒了脚下的凳子,用力太大,连同脚上的绣花鞋一起踢掉了。酉看着那双小脚在空中**,晃悠,娇艳红润如莲苞。小脚垂直不动时,黄得如两只鞋楦。酉把卯他娘取下来,费了很大工夫才将她的舌头塞回嘴里。酉花了些银子,买了口柏木棺材,雇了一班响器,很隆重地将卯他娘安葬了。盖棺时,酉记得她脸上平静安详没有一丝怨恨……酉看着卯的脸,这张脸跟那张殁去的脸几乎一模一样。

酉颤声道:“你娘是得绞肠痧死的。”

“绞肠痧?”卯喃喃自语,直视酉,目光似乎想刺破酉的脸皮,看出后面的真相来。

酉扫视江面。雾正渐渐散去,敞露出宽阔的水面,江水微微发黄,浩浩****地流淌着。

“要发簰了,去作准备吧!”酉吩咐了一声,趔趔趄趄走到簰首。长长的桡傍着桡桩搁在簰上,等待水手的到来。江水拍击簰帮的响声愈发清晰了。

皇簰闯入中流,威威武武地顺流而下,河道里的各色船只慌忙往两旁回避。酉顺眼一望,无数青山正崇敬地俯瞰着皇簰,他双臂一使劲,鼓声愈发洪亮,压倒了喧嚣的涛声,沿着江面滚向远方。

酉心情亢奋舒畅,忘记了苍老的岁月,听江风在耳边丝丝响,似乎回到了已逝的时光里。天空阴郁,山色沉重,并不影响皇簰航行。水手们都是很有经验的排古佬,几乎无须酉指挥,他们知道在什么时候去扳左桡、右桡和尾桡。皇簰被浪花簇拥着顺利下行。

不知不觉下起了小雨,水面上呈现出密密的小点。酉仍站在簰首,披着蓑衣,凝然不动地注视着前方。烟雨蒙蒙,水流山转,沅江上另是一番风景。皇簰从险滩上飞行下去时,酉觉得两岸的山迅速地倒在身后,轰隆轰隆地坍塌了。

天色渐黯,酉擂响了停桡鼓。皇簰徐徐向岸边靠拢,稳稳地泊进一个死水湾里。水手们跳上岸拴牢篾缆。人字棚里升出袅袅的炊烟。酉放下鼓槌,向下游瞭望,只见一个长长的险滩嵌在两山夹峙之间,滩头白浪翻滚,涛吼浪啸声如雷奔来耳底。那便是赫赫有名的青浪滩。

酉走进棚内,一红衣女子正在烧火做饭。酉看清那女子有一张尖尖的狐狸脸,于是全身血液如同冷凝。

卯的脸却在暮色里笑得宛若一朵爆出的火花。

酉像嚼泥巴一样吃完一碗饭,便放下了碗筷。甩妹晃来晃去堵得他心里发慌,她那件红衣服灼得他的眼球隐隐地疼。

酉愤懑地走到棚外。山色晦暗,凉风袭人,皇簰不安地摇晃,这一切似乎暗示他,已陷于某种祸福莫测的境地。

暮色阴险地包围过来,山影幽暝,如一头头虎视眈眈的恶兽,暗蓝色的岸危岩高耸,怪石峥嵘,石缝里**的树根闪着惨白的光泽。

酉全身发紧,忽然感到一股凉气从头顶掠过去。这时,他看见岸上很高的地方,一堆乱石之中,影影绰绰地移动着什么东西。

酉知道那里有一条极窄的纤道,他使劲睁眼,发现那是两个人影,时隐时现地飘浮,仿佛是从他的记忆里凸现出来。

走在后面的那个人侧过脸来了,隔着浓厚的暮色,酉清晰地看见了那人脸上召唤似的微笑。

酉不由自主地跳上岸,攀着犬牙交错的岩石向那人爬去。

那人停在那里,目光如同一条笔直的绳子紧紧地拉着酉,直把酉拉到跟前。

“真是有缘千里来相见啦,”那人神秘地扬扬眉,“大哥,别来无恙乎?”

酉这才确定他是一年多前见过的赶尸人,他看看前面那个木然直立的人体,认出是一具僵尸。酉拱手作揖道:“师傅,真没料到在此地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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