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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麂(第2页)

几只小麂子趴在地上晒太阳。那只大乌麂站立着,竖着尖耳朵望着远处,短短的尾巴偶尔摇几下。乌黑的皮毛在阳光下闪射金属光泽。

娄贵盯着乌麂,悄悄地取下铳,灌上黑硝,安上炮纸。他这么做时心紧得像块死铁,生怕弄出声音。他缓慢地,举起铳,瞄准乌麂,把食指扣在扳机上。距乌麂只有十几步远,他只需指头一扣动,百把块钱就到手了。

这时却有只小母麂踱到乌麂身边,用头在它肚子上蹭。乌麂便扭过头来,伸出舌头,一下一下地在母麂颈子上舔。娄贵就分心了。他朦胧地忆起他和堂客初次见面时的某些动作。娄贵觉得有些怪,麂子的动作怎么有些像人呢?扣扳机的指头就松驰下来了。乌麂舔得有板有眼,娄贵有点口干舌燥,眼睛却盯死乌麂不肯离开。忽然,娄贵眼发直,心也吊了起来,他明白地觑见,乌麂肥壮的肚腹下,红红的伸出来一小截麂鞭。娄贵的铳就颤抖了,娄贵想,狗日的老舔老舔,能没动静么。又想,要打也不能在这个时候打它,等它那风流物缩进去再说吧。娄贵便把举起的铳放下来。

可能娄贵弄出了声音,乌麂蓦地举起头,紧张地,四面张望。娄贵晓得不可再迟疑,倏地举铳,瞄准乌麂扣动扳机。

可是铳没响。扳机的击叩声惊得乌麂脖子一缩。娄贵气得把铳往地上一丢,轰一声响,铳口喷出一团火光,那粒本应击中乌麂的铁码子射进一棵松树树干里。松树立刻抖下一些松毛。乌麂一声惊叫,撒腿就跑,从娄贵面前,像一道黑色闪电似的划过去。后面紧跟着那群黄麂。麂子们逃命掀起的风直扑到娄贵脸上。娄贵受了惊骇,一屁股跌坐在地。

林子很快归于一片宁静。娄贵踉跄爬起,很沮丧,用手拍拍屁股,心里寻思还要不要这杆鸟铳,手板忽觉湿腻,举起一看,血。接着大腿根有一种锐疼。勾下脑壳一瞧,不由抽口冷气:拇指粗的尖树桩在腿上刺了个洞,差一点,就戳破他的卵包!

娄贵心里霎时积了怨恨。狗日的乌麂,倒来暗算我,铳打不到你,明日我来装套子,看你还能跟那些母麂子快活几天。

娄贵忍了疼,拖着那杆铳,一拐一拐下山去。太阳已有点西斜,娄贵听见肚里咕咕叫,又似乎有把刮刀在里头刮,就想起堂客在往桌上端饭,脚于是跌跌撞撞地快起来。

到了屋后山坡上,一眼瞥见,屋前禾场里,站着两架自行车,锃亮刺眼。娄贵心里就一堵,脚不晓得动。娄贵干脆在桐子树下坐稳,望着一缕蓝色烟雾从檐下懒懒的升起来。

娄贵等了好久,终于将那两个人从屋里等出来,推着自行车走了。娄贵赶紧跑回屋里,抓起碗筷,大口大口,往肚里装饭。

堂客说,娄贵,副乡长和村长等你好久。

娄贵边吃边说,我长得有眼睛。

堂客说,你今天不送我去,他们生气了。堂客见他不言语,又说,我看,他们讲得有道理,我们养不起那么多伢儿。你到底送不送我去呵?

娄贵眼一鼓,把碗一放,右手伸到裆内往伤口上一摸,再举在堂客鼻尖下,你没看见这是什么吗?血!你不怕血是吧?你不怕我还怕呢!我还有大事情要做,我要装套子套乌麂,你从来没见过的乌麂!我没有闲工夫,晓得啵,我的蠢堂客!

3

在山上装下套子的第三天上午,娄贵正在菜园子里浇菜,忽听见山上有野兽的哀号。娄贵起初懵懂着,后来一怔,这不是麂子的嚎叫吗,自己等的不就是这声音吗?娄贵把粪箪子一扔,操起柴刀就往山上跑。

麂子的嘶叫声越来越清晰,娄贵也跑得越来越快,他不能让别人赶在他之前捉住那麂子,那样,别人会分去一半。这是规矩。娄贵窜得像条赶山狗,嗖嗖嗖,穿过一丛又一丛树,刺挂破了衣服也不管不顾。

很快,娄贵到了套子跟前。那根被他砍去梢尖扳弯的油茶树干,已经弹直,高高地吊着那只乌麂,套绳刚好套住它一只后腿。乌麂挣扎着,扭动着,脑袋悬在下边,眼睛发红,口吐白沫,哭号得像个人似的。娄贵上前一步,那乌麂忽然就不出声了,喉咙里嘶嘶响,涎水不停地流下来。乌麂侧侧头,用一只眼睛看着娄贵。娄贵没来由地打个冷噤,觉得自己被乌麂的眼神刺了一下。

娄贵站住,握着柴刀的手出了一层冷汗。娄贵心里说,乌麂乌麂,你怪不得我,是你自己往我套子上踩的。乌麂仍不出声,人一样地看他。娄贵心里便有些发毛,觉得事情有些怪。周遭死静,乌麂喉咙里的嘶嘶声在小下去,娄贵似被固定的这肃静里,动弹不得。

乌麂的目光在黯淡下去,娄贵晓得,它支持不住了。乌麂突然扭动身子,勉强抬起脑袋冲娄贵一声尖利的嘶嚎。娄贵吓了一跳,觉得被乌麂的尖嚎刺透了身体,心惊惊地回头再看时,乌麂的脑袋颓然垂下,闭上了眼睛。

娄贵松了口气,晓得乌麂只剩下一口气了。他只须等着它,让它自己把这口气咽下去。若是在往常,他完全可以过去扼住它的喉管。但今天他不想这么做。娄贵莫名地叹口气,坐下来,背对着乌麂。

娄贵坐了很久,身后没有了丁点声息,才回过头来。乌麂已僵直在半空中。

娄贵割断绳索,乌麂沉甸甸地掉到地上。娄贵抓住两条麂腿,往肩上一扛,死沉。娄贵走了几步,听到身后有沙沙声响,于是车身回首。

在距他十几步的地方,站在那群黄麂,举着十几个小脑袋,哀哀地怯怯地望着他。

娄贵赶忙心紧腿快地往山下走,走了一程心里就快乐起来。乌麂一身肥膘,压得娄贵很舒服,舒服得透不过气来。娄贵想,不是有句话叫财大气粗么,果真不假。

娄贵乐颠颠把乌麂扔在堂屋里时,禾场里突突响,来了一辆小拖拉机。拖斗里坐着副乡长和村长、村妇女主任,还搁着一把竹躺椅。娄贵的快乐立时就打了折扣,但他仍开朗地大声说,堂客呵,你看像什么话呀,让乡长开起拖拉机来接,快出来快出来,跟乡长走跟乡长走!

4

娄贵很细心地,剥了一张完整的麂皮。娄贵从挂历上发现套住乌麂的这一天正好立冬,冬皮是很不错的,于是娄贵决定留下自己用。又留下一腿麂肉,给堂客滋补身体,其余的都挑到镇上卖了,五元钱一斤,得了一百多块钱。

娄贵还小心地割下了麂鞭,用盐腌了七天,然后挂在灶房梁上,用烟熏。娄贵去灶房做事,有意无意地,总要瞟它几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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