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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乡手记(第2页)

陈一安见了我,有些诧异:“陶书记,你没回家呀?”

我说:“今天才来,回什么家呀!”

陈一安说:“回家睡呀。隔壁市机械厂早晚都有班车去市里,很方便的。你何必在这里享受寂寞呢?连余老板、苗乡长他们,都天天回城里过夜,第二天一早来上班。”

难怪乡政府院子这么安静。我问:“他们的家都安在城里么?”

“对呀,余老板在城郊修了一栋三层楼房,苗乡长、李书记他们呢也都在城里买了商品房。晚上在这里你是看不到他们的影子的。”

我说:“啧啧,他们经济实力很强呀!你怎么没去城里筑个巢?”

陈一安说:“我哪有那个本事?一套商品房十几万,把老婆孩子卖掉也凑不齐这笔钱。”

我想想说:“不过,住在城里,上下班到底还是不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的,乡里有台桑塔纳,还是豪华型的,一把手随要随到。再说,谁也没想在这里干一辈子。”

我立即敏感到什么,问:“余书记人还好吧?”

陈一安反问:“你的印象呢?”

我说:“他挺像个领导的。”

陈一安笑了:“你的感觉很敏锐。应该说,挺像个处级领导。他享受处级待遇呢。市里不是有个文件么,工农业产值超亿元的乡镇,一把手就可以享受副处级待遇。”

“难怪。”我说,“那岩板坡经济状况不错呀!”

“看起来是不错,只是工资都不能按时发……你多呆一段时间就了解情况了的。我说多了不好。”陈一安顿一顿,拨转话头,“哎,陶书记,我找几个人打跑符子牌去吧。”

我摇摇头说不会。陈一安就说,酒也不会喝,牌也不会打,陶书记你不好开展工作呢。我说是呀,我也感到有点为难呢。陈一安笑道,没关系,在干中学,学中干嘛,你是作家,还怕学不会?学会了,对你写小说也有好处。说完,就告辞找人打牌去了。

院落里愈发寂静了。微风从山谷里吹来,头顶的树叶沙沙作响,虫子们反而停止了鸣叫。举目远眺,黑蒙蒙的夜色里,一条公路隐隐约约地伸向远处的城市。我无所适从,便回房里,拿起一本书来看。可是看不进,寂寞不请自来,就像无所不在的空气一样,把我笼罩住了。

下村

终于要下村了。不下村,是不能叫作下乡体验生活的。余亦富曾征求我的意见,要不要固定一个联系的村,跟其他乡干部一样。我说不用,随时随地跟某个乡干部下去最好,这样比较机动灵活。我想尽量多跑些地方,多掌握些情况。况且我还有一些创作活动,不可能天天在乡下,固定了难免受到制约。

出乡政府大院,往右五十米,是一个三岔路口,也是集市的中心。路口的“好望角食品店”是乡企业办雷主任的妻子开的。早餐后,乡干部们都喜欢聚在食品店门口聊天,交流各自听来的新闻。聊到九点多快十点了,就各自叫一辆三轮或者吉普或者摩托,拖一路黄尘往各自包干的村而去。租车费有的付现钱,有的则是在车主的小本子上签个名,年终时找乡政府结账。付钱还是签字,由所任职务的重要性而定。据说每年乡干部下乡的租车费相当可观,可观到乡政府实在难以承受,只好作了规定,一律不予报销。但乡干部们照租不误,只是那车票另想办法报账。一般说来他们都有办法,因为都分管着某个部门。即使乡里报不了,拿到村里去,村里也是要认这个账的。

这日聊天聊得差不多了,几个乡干部同时热情地邀我下村去。我答应了周书记,因为周是位亲切随和的女同志。周书记是纪检书记,有人叫她大姐,有人叫她书记,根据个人喜好而定。她挥挥手招来一辆三轮车。上车后我要付车费,她把我的手打开了:“要你付,那还像话?你别管。”我以为她会签字,但车主没有拿出本子来,待我们一坐稳,一踩油门,三轮车突突突径直往玉皇村而去。

像所有乡下的机动车一样,三轮车全身抖得咣当作响,剧烈的颠簸不时让屁股弹离座位。但这一点也没影响我的兴致。暖风携带着泥土和新鲜牛粪的气息扑面而来,明亮的阳光在绿色的禾叶上闪耀。我大口地呼吸着曾经十分熟悉的气息,心中兴奋不已。

到玉皇村不过三公里地,三轮车跑了不到十分钟就到了。村长(村长是习惯性称呼,正规的叫法是村主任)孟菊清站在村委会门口,三轮刚停,他就抢先付了车钱,笑道:“周书记你们来得好巧,刚摘了一桶桃子在屋里,还没来得及尝味呢!”周书记说:“还是陶书记有口福,一来就尝鲜。以后呀,回回来我都邀陶书记!”说着就把我介绍给几位村干部。孟菊清连连点头:“听说了,陶书记是个写书的,以后把我们也写进去吧!屋里坐,乡下没什么招待的,让陶书记见笑了!”

进屋坐下后,孟菊清就每人扔一盒烟,白沙牌的,比乡上发的烟刚好低一个档次。我心里虽然还是有些犹豫,但收烟的动作已十分自然。扔完烟,孟菊清就忙着削桃子。我说自已来吧,去拿他手中的刀,他却不肯,有力地将我的手推开了。边削边说,支书跟着苗乡长到江苏张家港参观学习去了,村里是他在主持工作。他是个面目黧黑的中年人,双手十分粗糙,削好的桃子明显不干净,我接过来,心里直嘀咕,表面上却毫不犹豫地大口地吃。周书记询问村里近段的工作,孟菊清头头是道地作着汇报,我在一旁仔细地倾听。当听说他们为壮大村级经济,新栽了四亩黄栀子时,我很感兴趣地提出要去看看。

孟菊清带我到了村委会屋后的山坡上。黄栀子是一种中药材,我小时候在乡下时,常常上山采野生黄栀子,晒干了再卖给供销社,赚点零用钱。新栽的树苗刚刚回青,只有小拇指粗,翠绿的小叶子在微风中轻轻飘扬,十分生动。孟菊清说,如果培养得好,三年后便可开花挂果,五年后便可产生效益。我蹲下身子,把鼻尖凑到树叶上,深深地一吸,一缕辛冽的气息直透肺腑。温热的地气在身下蒸腾,无论是拂动的树叶还是爬到腿上来的蚂蚁,都让人感到与大自然的密切联系。而这种联系又让人更加深切地感到生命的真实。我站在山坡上发着呆,若不是孟菊清叫我,不知会呆到什么时候。

回到屋里,发觉午饭已经作好。方桌上摆着回锅肉、炖鸡、红烧猪蹄三钵大菜,还有一碗皮蛋和一碟花生米。团支书抱来一箱啤酒,我赶紧声明我是不喝酒的。孟菊清根本不听,说陶书记你要是不喝就是看不起我们基层干部。再说啤酒根本不能算酒,只是饮料嘛,杯子也不用了,每人吹一瓶。说着一咧嘴,咬掉一只瓶盖,把那瓶酒竖在我面前。其余的人都自觉地抓了一瓶酒在手里,周书记也不例外。大家互助碰了碰瓶子,便朝天喝了起来。这时我才发现那个吹字用得很妙,那举瓶朝天的样子恰似吹喇叭。孟菊清时不时替我夹菜,躲也躲不掉。除了周书记,他们的酒量都很大,“吹”酒的样子很豪爽,一瓶啤酒吹不了几回就没了。而且在吹完一瓶酒前,那左手是抓着瓶颈一刻不松的。我只有半瓶啤酒的量,再怎么劝,也不多喝了。他们就说,喝这点酒,不知陶书记你的文章怎么写出来的,李白还斗酒诗百篇呢!我说,能者多劳,你们能吹就多吹嘛。他们毫不客气,很快都把自已吹得脸红脖子粗,一个个都像红虾公。周书记也只吹了半瓶,他们不说她,倒把我联系上了,说,陶书记你不是个男的呢,跟周书记一样呢。

吃完饭,桌子一抹,铺上几张报纸,就开始打跑符子。孟菊清拖我上桌,我忙说不会。孟菊清不信,说牌都不会打当什么作家,是老婆管得太狠了,荷包里没货吧?我解释说真不会打,打扑克我还会一点,你们打,我在旁边学吧。他们就把周书记请上桌,津津有味地玩了起来。周书记手气好,几把下来就赢了两张“兵”,她还玩教兼顾,边出牌边向我介绍玩跑符子的规则。无奈我提不起兴趣,看了一会就打起了瞌睡,于是坐到一旁,从包里掏出一本外国小说来看。

太阳落到对面山坳上的时候,收了牌局,孟菊清到公路上拦了一台吉普车,送我们回乡政府。上车时我问:“周书记,每回下村都这样吗?”话一出口,便觉问得很不慎重,很不妥当。正后悔着,周书记不在意地说:“那也不一定,今天没什么具体事,主要是来问问情况。”

她顿了顿,又说:“干农村工作,没什么巧,就是要红的黑的都看得,荤的素的都来得,横的竖的都干得。要不,基层干部不会服你,村民也不会听你的话。”

我深深地点头,信以为然。

任务

好久没见到余书记,听说他一直在县里跑。这日他从桑塔纳里出来,向我招了一下手:“陶书记,听说你跑了好几个村了,辛苦了呀。有收获吧?”

我连连点头:“有收获有收获!”

余书记想想说:“我们乡的宣传报道工作一直很薄弱,每年市报都上不了几篇,省报更是一个空白。你有这方面的长处,是不是请你把这方面的工作抓起来?”

其实新闻报道并不是我这个搞文学创作的长处,但我还是很爽快地答应了:“行啊!”

余书记随即从他小巧的大哥大包里掏出几份材料给我。一份是他写的《岩板坡农业产业化构想》,一份是茅家岗村花木生产情况,还有一份是乡党委如何抓教育的汇报。

当天,我就让陈一安陪我去了一趟茅家岗,“吹”了半瓶啤酒,了解了一下花木生产情况。回到乡里,连夜写了一篇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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