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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到你梦里去02(第2页)

我说,魏老板你在这里干什么?

魏超说,我是翠香楼的老板,我不在这里在哪里?你这个吴朝阳,校庆一完就泥牛入海无消息了,要你多联系,你怎么不联系呵?

我说怎么跟你联系呀?

魏超说不是给了你一份同学通讯录吗?

我就不吱声了。那通讯录我从母校一出来就揉成团扔进了垃圾箱。我没有与任何同学联系的打算,我已经差不多把他们全忘了。

走,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今天正好有几个老同学要聚一聚。

魏超把我从车座上拉下来。

我说,是谁请客?

魏超说,你别管,反正有人签单,吃公家的,不吃白不吃。

我还在犹豫,魏超已帮我锁好了三轮车,接着将我往翠香楼里推。一上台阶,门口一个身穿红旗袍的漂亮小姐冲我鞠了一躬,笑容可掬地说欢迎光临,慌得我差点也朝她鞠一躬。

魏超把我领进一个包间,让我等着,就忙他的去了。我就等。开始有点不自在,手足无措,慢慢地就好了。我啜着茶,嗑着一碟瓜子,四下观看。包间装修得很讲究,雕花的古色古香的呆窗户,墙上还挂着箫、二胡之类乐器。从窗户的磨砂玻璃的反光里,我窥见自已的装束与环境很不协调,浑身就有点不舒服。但这不能怪我,不是我自已要来的。我踩三轮车的时候,我帮人家背电冰箱上楼的时候,从来没感到自已不协调。所以我理直气壮地嗑瓜子,地面光洁如镜,瓜子壳不好乱扔,我就把它们放在夹克的口袋里。当然我只放了一把,因为我发现桌上有空碟子,我准确地猜出它的功能就是盛瓜子壳之类东西的。

我等的时间慢慢地有些长了,就有些心烦,心想还是一走了之吧,这不是我呆的地方。起身欲走,门忽然开了,魏超引了一帮老同学进来。都是一些校庆时见过的熟面孔,只是我仍然叫不出或叫不全他们的名字。他们倒认出了我,吴朝阳吴朝阳地叫。我有些感动,又有些惭愧,说,这么多年了,你们还晓得我呵?

一个宽脸同学边打手机边笑着说,岂止是晓得,这一向你的知名度急剧攀升呢!哪一次聚会,都少不了讲一番吴朝阳照相的故事,都成经典了呢!还创作了一条歇后语,叫什么来着?

另一个人说,叫作吴朝阳照相——浪费表情。

原来是这样!我立刻感到一脸的蚂蚁在爬。魏超马上解围说,谁都有犯低级错误的时候,不是说摄影是一门遗憾的艺术吗?朝阳要是不制造这么个小小的遗憾,大家不就少了一个笑谈,少了一份快乐么?

众人都说是呵是呵,好像真感谢我浪费他们的表情似的。我反正不作声,木着脸,由着他们去说。他们却不说我了,说起谁谁最近可能要提拔,市里某领导为他说话了,又说起某个歌厅的小姐很有档次。后来又说起最近流传的民谣,说其中一个段子可以概括某些时代特征。民谣说的是:七十年代知青下乡——偷鸡摸狗;八十年代干部下海——吃喝嫖赌;九十年代工人下岗——啥都没有。这样,他们说着说着又绕到我身上来了。我是啥都没有,但我不求人,我不低声下气,决不。

说着说着就开始上菜了,菜上着上着又来了一个西装革履的人。魏超忙迎上去握住他的手用力摇摆,说当领导的日理万机总是最后一个来,这是规律呵!转身又把我介绍过去:这位是头一次参加同学聚会的吴朝阳,这是市长秘书,罗秘书罗领导,你们认识吧?

我摇了摇头。其实这位罗秘书我是认得的,电视上经常看到他紧随在市长身后,不是露出半边脸就是半个身子。只是不晓得,他也是我的同学。

罗秘书很有领导派头,正襟危坐地说,朝阳呵,老早就听魏胖子介绍你,照相的典故也耳熟能详了。其实,他不说,我也记得你,当年因为童卫红作落水鬼的事,你不差点被冤枉么?那个时候,民主与法制很不健全,使你遭受了不公正待遇,情有可原啦!要换在今天,我一定树你一个见义勇为的典型!

我应该说点什么,但我不想表现得唯唯诺诺,不知说什么好。我没这方面的临场经验。于是除了点头就干脆什么都不说。好在人已到齐,小姐已为大家斟满了酒,他们就开始互相敬起酒来了。我不会喝酒,他们也不勉强,让我喝椰汁。我发现他们喝一杯酒要说很多的话,几乎比我一天的话还要多。而且他们一个比一个豪爽,五粮液从他们嘴角流了下来,把领带打湿了也不在乎。满桌子的菜,很多我都叫不出名,印象最深的是一盘红色的生鱼片,叫什么三文鱼,还有像两面针牙膏一样挤出来的芥末,辣得人死。每样菜我都尝了一下,觉得都不如校庆时的红烧肉味道甘美,吃起来一点都不过瘾。

我很快就吃饱了,就想早点离席。我还有工作要做。魏超看出了我的心思,端一杯酒站起来说,各位领导,请允许我说几句话。朝阳同学的处境,大家都晓得的,我跟罗秘书也就是跟市政府也汇报过了的。原先我打算牵个头,发动同学给他捐点款献点爱心,但有同学建议,输血不如造血,提高他自已的造血功能。这个意见很好,各位都是有能量的人,大家想想办法,看能不能给朝阳一个自已造血的机会,说白了,就是给他找一个有稳定收入的事做。

罗秘书拿夹烟的手点着魏超说,魏老板呀魏老板,你这不是打着灯笼找火吗?你这里不是现成的么?让朝阳到你的酒楼打工就是嘛!

魏超一愣,旋即笑了,巴掌在脑门上一拍,你看你看,我是忙糊涂了!朝阳,看来只有我来帮你造血了,要愿意,就来酒楼厨房里当下手吧!

我感到非常意外。我说行。这当然是一件好事,不过魏超事先没有征求我的意见,多少有点强加于人的味道。我也许该向魏超敬酒作谢,但身子一时拔不起来。后来身子虽然拔起来了,却忘了端酒杯,说的也是与感谢毫不相干的话。我说我吃好了,我还有事,不能陪各位领导了,我要告辞了。

魏超送我到门外,嘱咐我去医院验血,把化验单给他,他好替我办健康证,办了证我就可去他那里上班了。他还塞给我一张他的名片。我点头不止,我的鼻子莫名其妙的有点堵塞。我踩着三轮车顶着寒风往家里走,我并不打算感恩,但忍不住想,魏胖子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呢?

第二天一早我就去了医院。挂号费四块,抽血化验三十,一共是三十四块。下午就拿到了化验结果。结果是我的血不合格,里头有乙肝病毒,转氨酶也偏高。医生说先给我开一个月的药,我不好反对。我拿着处方去划价,吓得我头都晕了:678元!我赶紧从医院里逃了出来。

在巷子口上的公用电话亭,我给魏超打了电话。我说魏超对不起,我不能来你那里了,我造不成血,我的血里有毒。

魏超半天没有吱声,后来才说,朝阳你不要灰心,先把病治好,天无绝人之路,干不成饮食业,你还可以干别的。

我只好去干别的了。这别的其实还是踩三轮车,不可能有别的。我暗暗地有些怪魏超多事,他要不是让我自已造血,我何至于额外损失三十四块钱呢?

前面我已经说过,我不想跟任何同学有联系,但童卫红是个例外。我和她唯一的联系方式是做梦,偏偏她好长一段时间没到我梦里来了。我有点想念她,特别是无事可做的时候,我一发呆,就晓得自已开始想她了。没有她我的梦虚无缥缈支离破碎,像一些抛撒在风中的纸屑。我羡慕甚至于妒忌童卫红的自由自在,这一向她又到哪个的梦中旅游去了呢?

童卫红是心有灵犀的,她感应了我的思念,匆匆来到了我的梦中。她步态轻盈,裙袂飘逸。我说卫红好久没见你了,冬天你还穿连衣裙,你不怕冷吗?童卫红牵起裙摆在我面前旋个圈,笑道,我们这儿是没有四季之分的,因为时间在这里不流动。我说难怪你怎么也不见老,还是十七年前的老样子,你是青春永驻呵,怪不得你总是让人动心呢!童卫红羞涩一笑,你莫非又动心了?我说是呀,动得厉害呢!我抓起她一只手来抚摸,她的手居然温热而柔软。我惊讶无比。童卫红说,晓得么,我的心也动起来了呢。她将另一只手放到我的胸脯上,轻轻地摩挲。我的身体不知不觉地冲动起来了,我难为情地捂住自已的眼睛。童卫红善解人意地将一块手帕盖在我的脸上。

可是,在我热切地渴望着童卫红的抚爱时,她不见了,窗棂上透出了淡白的曙光。搁在我身上的是老婆的手。于红霞的眼睛在幽暗中闪动,说,朝阳,你想那个了吧?我赶紧摇头否认,没有的事。老婆拨弄我一下,都硬成这个样子了。我解释说,尿胀的,条件反射。老婆叹息一声,你不要不好意思,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几个月都不来一次,哪有不想的?又不是木头。都怪我身体不好,让你跟着受罪,你要是憋得实在受不了,到外面去找一个吧,我不会怪你的。我很生气,她这样说不止一次了。我闷声闷气地说,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再说,我这样子的人有人要么?老婆说,怎么没人要?稍稍打扮一下,你还是一表人才呢!我听人说过,有些坐台的小姐便宜得很,100块钱就可以做一回,我给你钱……我厉声道,你硬是越说越没名堂了,有钱找鸡,我还不如去做鸭赚钱呢!我掀开被窝,迅速地穿好衣服离开了老婆。

我是愈来愈受不了于红霞了。我是说她的体贴。我一个牛高马大的男人,要你无微不至干什么?她越体贴,我心里越难受。我甚至感觉她是有意让我欠她的情。

她的体贴从我俩刚认识时就开始了。那时她是车间的分析工,工作岗位离我们钳工班不远。我们是一个轮班的,因为倒班,有时在岗位上用餐。分析工每小时作一次分析,其余时间相对自由。那天中午她端着饭盒边吃边遛达到钳工班来了,说吴师傅,请你帮个忙。我说行呵,你的忙我最愿意帮了。她把我叫到一边,说吴师傅,贪污和浪费是一种极大的浪费是不是?我说是呵是呵,伟大领袖毛主席就是这么说的。她说,你要不帮这个忙,我怕要犯浪费的罪了呢,我的菜买多了,实在吃不下去了,你帮我消灭一些好吗?我爽快地说好呵好呵,这种忙我最善于帮了,就把饭盒朝她一伸。她那时的脸总是白里透红,那天就更是红得格外鲜艳了。她筷子一撬,从饭堆里拨出一个金黄的荷包蛋,迅速地夹进我的饭盒里,搞得我心里暖洋洋的。这种感觉大概就是那种叫幸福的东西吧。我一幸福,就说不出话来了,就像我尴尬时一样。我傻不拉叽地吃着那个荷包蛋。我不是个蠢人,我晓得根本不是什么买多了。接下来这种美好的忙我还帮了许多次,接受了许多从她饭盒里偷渡过来的咸鸭蛋、红烧鱼块、糖醋猪肘之类。后来就两人一人买一份菜,明目张胆在放在一起吃,就不存在帮忙不帮忙了。

我是明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个理的,于是时刻想着真正地帮一回她的忙。我们这个小氮肥厂设备老化,跑冒滴漏严重得很,车间到处闻得到刺鼻的氨味。氨味的刺激能令人胃口大开,所以那时候于红霞经常送我一些饭票。我对氨味习以为常,可它给于红霞造成了麻烦。她每小时要去取一次样,有个取样点氨气泄露特别厉害,需要戴防毒面具去取,不然弄得不好呛你一个肺气肿。氨气遇到水分子会发生化学反应,腋窝和裤裆下这些潮湿的隐秘处就针刺一般难受。我决计不让于红霞这样难受,于是在取样的时刻戴上面具守候在分析室门外,于红霞一出现,就夺过烧杯冲入氨味浓烈处,奋不顾身地替她取样。我希望她心里也有暖洋洋的感觉。但是我第二次帮她取样时,她不肯把烧杯给我了。她说,吴师傅,我不能让你帮忙了,你再帮忙别人要说闲话了。我说,取个样还有什么闲话?她说,你再这样,人家会说我们谈恋爱了。我脱口道,谈恋爱就谈恋爱,我巴不得呢!于红霞的脸就真的像一朵红霞了,埋着头,乖乖地将烧杯交给我,而我就像冲锋陷阵的战士一样,带着浑身的幸福冲向氨气弥漫的地方。

我和于红霞就是这样好起来的。关系明确之后,她的体贴就名正言顺,也变本加厉了。一到轮休日,她就到我住的集体宿舍来,扫地抹桌忙个不停,看到脏衣服就拿去洗了,不管是我的还是别人的。她简直是爱屋及乌。我不明白她为何对我这么好。我问她,你怎么会看上我这个工人子弟呢?

她想了想说,你牛高马大的,跟了你,不怕人欺侮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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