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敛了笑,瞟了瞟他说:“嗯,牟丽,我们的副局长兼大队长。职场也好,官场也罢,女人一优秀,一漂亮,总会传绯闻的。没有什么奇怪的。”
“是呀,是呀,人性就是这样,也不奇怪。有时,也是无风不起浪吧。”他话头一转,“我还想问你个事。”
“呵呵,看你这架势,好像是审讯我。”
“岂敢,也就是好奇而已。”
“请说。”
“比如,你正承办某件案子,查实了嫌疑人的犯罪事实,上级忽然叫你撒手不管了,你怎办?会放弃吗?如果放弃了,面对被害人,会良心不安吗?”他不觉间有些咄咄逼人了。
“这就要看具体情况了。也许会,也许不会。”
“如果你感到良心不安了,又怎办呢?”
“怎办?凉拌。你只能让时间去麻木你的良心。”
“噢……”
他似乎有些失望,十指交叉绞捏着,一时也没有话了。望望窗外,天空蒙上了一层云翳,光线暗了一些。有鸟儿在飞,如同飘浮的落叶。
“你好像不太开心?”她关切地问。
“性情所致吧,平时又难遇到开心的事。遇上你,算是开心的了。”
“嗯,我平时也难遇上开心事,不过案子破了的时候,还是挺开心的。”她尖起手指拈了颗开心果,剥开壳,准确地将果仁扔进嘴里。
门外脚步声杂乱,来来往往的茶客多了起来。忽然门帘一撩,一个男人闪进门内,一把握住她的手直摇:“哎呀老同学,我说声音怎如此耳熟!果然是你啊!你可是神龙见尾不见首啊!别来无恙乎?老久不见你了,想死同学们了!有时间我们一定得聚一聚,不然都记不得鼻子眼睛是啥样了!”
“好啊!到时我约你们吧!”她爽快地道。
男人一脸笑得稀烂,双手合十作了个揖,退出门帘外,转身时深深地瞥了他一眼。他顿时不安起来,待门帘放下,脚步声响远,降低声音说:“没想到这里也不清静,不会带给你负面影响吧?”
“不会,我这身份,怕什么负面影响。”她说。
“我的意思,怕我们喝茶的事传到你家人耳朵里,引起误会。”他说。
“你多虑了,这点自由都没有,那还了得!”她手在面前挥了一下,仿佛赶走一只苍蝇,“再说了,我家里只有我,没有男人。”
“怎会呢,你这么优秀?”他心头一阵莫名的轻松。
“怎不会,太会了。女刑警工作不分日夜,照顾不了家,老公忍受不了冷落而出轨,诸如此类,电视剧里都演滥了。不过有个场景没有出现过,那就是我清晨回家,看到老公与一年轻女子**相拥,非但没有激怒,反而替他们盖严被子,洒脱地说,不打扰你们,继续享受吧。说完我就离开他,过自己的生活了。房子和女儿我都留给了他。客观地说,他人并不坏,虽然是个不忠诚的老公,但是个好父亲。”她说得很轻松。
“你真不容易啊。”他慨叹。
“谁又容易呢,条条蛇咬人。不说这些了,我们还是来点开心的吧,石头剪刀布?”
“你不该暴露你的身份,晓得你是谁了,就不好玩了。”他说。
“好不好玩还不是自己的事?我保证,只要我输了,就讲我最隐私的事。上次你那么隐私的事都讲了,我还有什么讲不得的。我也该对你坦诚点,我们是朋友了,是不是?”她说得很真诚。
他心里有点感动,嘴里却说:“好啊,看来你还有更隐私的没说。”
他先把右手藏在台面下,然后喊了声石头剪刀布啊,把拳头举了出去。她出的也是拳头,只好重来。第二次出手,两人又都同是剪刀。她的两根手指红红的,像两支细长的胡萝卜。第三次总算分出了输赢,他的剪刀剪了她的布。
“好吧,也该我说了,不过你要有心理准备,说过之后,我的形象会大打折扣的。”她眉头微微一皱,瞟了瞟左右的卡座,压低了嗓门,“这么说吧,也是个俗得不能再俗的故事。或许是生理需求,或许是情感饥渴,离婚一年之后,我有了个相好。他有家,但我是想跟他结婚的,我想既然是同行,就不会互相嫌弃吧。他先是答应了,后来又不同意了。我说那好,那就不再私下来往了。但他不同意,我可以跟任何人结婚,但必须做他情人。他还趁我熟睡的时候拍了我的**照,其用意是可想而知的……所以,现在的我,其实处在困境之中。身败名裂是分分钟的事。”
他张大了嘴巴,半天没有出声。
她的遭遇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
“看不起我了吧?”她凝视着他。
“没有没有,”他连连摇头,安慰道,“你也不用太担心,这个人不会自己抠出屎来臭吧?他就不在乎自己的名声前程?”
“我若不如他的意,他会采取行动的,我太了解他了。他鬼点子极多。只是我不知他会采取哪种行动。现在他引而不发,就是想控制我。”她低下头,神色忧郁,“干我这行,丑恶的东西看得太多了,只是没想到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唉,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他叹一声,仰靠在椅背上,“其实除了上次跟你说的那些,我最近又遇到件担忧的事呢。”
“那你也说说。”
“不说了吧,别把我们的约会弄成诉苦会了。”
“有苦就诉呗,一份苦两个人分享,那苦味就会淡很多。你就直说吧。”
“那不行,要说也还要讲究个程序,还是石头剪刀布吧,我输了就说。”他说。
于是继续石头剪刀布。一次定输赢,她的石头碰弯了他的剪刀。她出手迟,有充裕的时间中途改变手势,不过他懒得计较了。他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诉说欲了。他起身往门帘外望望,见外面并无人踪,左右卡座的客人也都走了,才回到座位上,轻咳两声,咽了口痰,开始说他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