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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九五年二〇〇〇年(第2页)

“以后要多吃点热的,衣服也要记得穿暖了。”

金智英听说有些同学的爸爸得知女儿初来月经,送了一束花给她们;有些同学则是和家人一起切蛋糕来庆祝。但大部分女同学只会把这件事情与母亲、姐姐或妹妹分享,甚至将月经视为某种麻烦、疼痛、羞于启齿的秘密——金智英的家庭也不例外。母亲似乎也认为这是一件不该说出口的事情,甚至避开直接谈论,只含蓄地舀一勺热腾腾的泡面汤给金智英,表示关心。

那天晚上,金智英带着焦虑不安的心情躺在姐姐身旁,她回想着晚餐时发生的事情,关于月经与泡面、泡面与儿子、儿子与女儿以及家务。几天后,姐姐送了她一个手掌大小、附有拉链的帆布包,里面装有六片中型卫生棉。

瞬间吸收、有蝶翼这些类型的卫生棉,都是几年后才逐渐普及的。当时购买卫生棉都会用黑色塑料袋包起来带回家,卫生棉上的背胶也很不牢固,经常粘不住**,甚至还会挤成一团,吸收力也不佳。晚上睡觉时尽管再怎么小心翼翼,还是免不了翻身时经血外漏,早上醒来经常会发现衣服、被子上沾有血迹,尤其夏天穿着轻薄衣物时,血迹更是清晰可见。每当金智英早上睡眼惺忪地起床准备上学时,她来回穿梭在厨房与客厅之间,洗脸,刷牙,吃早餐,母亲总会被她身上沾着的经血吓得惊慌失措,急忙戳着她腰暗示她快去更换,而她就会像犯了什么滔天大罪似的,仓皇地逃进房间。

比起经期的各种不便,更令她难以忍受的是痛经这件事。虽然她早已从姐姐那里听说,多少有些心理准备,但是每到生理期第二天,经血量就会变得特别多,胸部、腰部、下腹部、骨盆和臀部,甚至是大腿,都十分肿胀酸痛,仿佛有人在用力拉扯或扭曲这些部位一样。虽然学校医务室会提供热敷袋,但由于装满热水的红色热敷袋体积实在过大,还有股很浓的橡胶味,金智英总觉得敷着那个东西好像在到处宣传自己正处于生理期,感觉不是很好;要是吞一颗对头痛、牙痛、痛经都有效的止痛药,则会引发恶心、头晕等副作用,所以还不如干脆硬撑着。毕竟是每个月都会有的事,每次又都会拖上好几天,要是习惯性地依赖药物,想必也不是什么好事。

金智英一只手扶着下腹部趴在房间的地板上,另一只手在写作业,嘴里还念念有词:“我实在不能理解……这世上有将近一半的人每个月都要经历这件事,要是哪家制药厂能开发出有效又没副作用的生理痛专用止痛药,肯定会发大财的啊。”姐姐递了一个装满热水、包裹着毛巾的矿泉水瓶给她。

“就是说啊,都什么时代了,癌症能治疗,心脏也都能移植了,居然连个专治痛经的药都没有,真是的!难道药效发挥在子宫里会出什么大事吗?还是说这里是不容侵犯的圣地啊?”

姐姐指着自己的下腹部说。金智英抱着热水瓶咯咯笑着。

后来,金智英转学到一所离家十五分钟车程的女子高中,并在一家要搭半个小时公交车才能到的知名补习班补习,周末则经常搭一个小时的公交车到大学附近的商圈吃喝玩乐。自从升入高中,她的生活圈瞬间扩大,才发现原来不仅世界极其广大,就连变态也极其繁多。在公交车或地铁上经常有不经意的咸猪手擦过你的臀部和胸部,也有一些变态者会明目张胆地紧贴着你的大腿或背部磨蹭;还有那些补习班哥哥、教会哥哥、家教哥哥,会莫名其妙地把手搭在你的肩膀上,顺着你的后颈向下滑,眼睛还不时地盯着你的衣领和衬衫纽扣之间。然而,女孩子往往只是选择回避、逃离现场罢了,从不敢吭声。

就算是在校园内也不能让人放心,因为总有男老师喜欢捏女同学手臂内侧较细致的肉,拍她们的屁股,或者手在她们背部的内衣扣环处上下滑动。金智英读高一时,班主任是一名五十几岁的男老师,他总喜欢拿着一只伸着食指的“爱的小手”,每到检查制服名牌时,他就会假借检查之名,戳女学生胸部,甚至在检查制服时也会掀开女学生的裙摆。有一次,早会结束后,班主任不小心把那只拍子留在了教室讲台上,于是经常被检查制服名牌的一名大胸部女同学便走向讲台,狠狠地把那只“爱的小手”摔在地上,一阵猛踩,将它踩得支离破碎,然后忍不住情绪崩溃。坐在教室前排的同学赶紧将散落一地的拍子碎片捡起,扔进垃圾桶,坐在她邻座的同学则不停地安慰着她。

相较于其他需要打工的女同学,金智英还算幸运,只需往返于学校和补习班。那些身处打工环境里的女同学,遇到过太多会借故接近她们的老板,不是以穿着或工作态度需要改进为由,就是以打工薪水作为要挟,甚至有客人自以为付了钱除了能买到商品,也能顺便买到性骚扰年轻女孩的权利。这些女同学的内心深处早已逐渐累积了对男人的恐惧和幻灭,但她们尚未察觉。

某天,补习班开设了一堂特别讲座。金智英听完课程和讲座之后,早已是深夜。她站在公交车站牌下打着哈欠等车。突然,一名男同学向她打招呼:“你好。”她看了对方一眼,觉得虽然有点面熟,但并不认识,心想应该是一起补习的同学,于是尴尬地点了点头,作为回应。而原本站在离她三四步远的男同学,随着夹在两人之间的其他乘客逐一搭车离开,悄悄地移动到她身旁。

“你搭几路公交车呢?”

“啊?干吗?”

“感觉你好像期待有人送你回家似的。”

“我?”

“嗯。”

“没有啊,没有,你先走吧。”

金智英很想问对方“你是谁?你认识我吗?”,但是直觉告诉她最好不要跟对方说那么多,她故意转开视线,望向马路上闪烁的车灯。终于,她等的车来了,她假装没看见,刻意等到公交车临关门的最后一刻,才赶紧跳上车。没想到,那名男同学也紧跟其后追了上来。金智英频频通过车窗反射的影子偷看那名男同学的背影,只要一想到对方应该也在通过车窗看自己,她就不寒而栗。

“同学,你还好吗?哪里不舒服吗?来,这里给你坐。”

一名看起来像是上班族的女子,满脸倦容地将自己的座位让给吓得冷汗直流、脸色惨白的金智英。金智英为了向她求救,紧抓对方的指尖,不停地向她使眼色。她没有领会到金智英的求救暗号,反而一直询问:

“身体很不舒服吗?是要我带你去医院吗?”

金智英摇着头,为了避开男同学的视线,她刻意把手放到下面,举起大拇指和小指,做出电话筒的手势。女子来回看了看金智英做出的手势和表情,歪头思索了一会儿,便从包包里取出手机,悄悄递给了她。她低着头,遮挡住手机屏幕,赶紧发了条短信给父亲:“我是智英,快到公交车站接我,拜托。”

公交车快要抵达家门口的车站时,金智英急迫地望向车窗外头,却不见父亲的身影。那名男同学就站在她身后。车门终于开启,虽然她当时非常害怕下车,但夜那么深了,她也无法刻意坐过站绕去其他陌生的社区。她在心里默念、祈祷着:“拜托不要跟来,不要跟来,不要跟来……”她下了车,站在四下空无一人的站牌前,男同学也紧跟其后下了车。下车的人只有他们俩,偏僻的公交车站旁就连一名路人都找不着,甚至路灯还出了故障,周围一片漆黑。男学生紧贴在吓到全身僵硬的金智英身后,低声说:

“你每次都坐我前面啊,还会笑着传讲义给我,每天都会在教室走廊面带微笑地对我说‘我先走了!’,怎么今天却把我当成色狼呢?”

金智英吓傻了。她根本不知道坐在后座的人是谁,传讲义时自己又是用什么表情面对别人,也不记得对挡在走廊上的人说了哪些话,还请对方借过。就在这时,原本驶离的公交车突然停了下来,刚才那名上班族女子跳下车喊道:

“同学!同学!你忘了这个!”

女子将原本自己围着的围巾拿在手上,一边挥着一边朝金智英跑去,那围巾一看就不像高中生金智英围的。男同学见状骂了一句:“两个臭婊子。”快步离开现场。女子跑到站牌下,金智英也瞬间跌坐在地,放声大哭。这时,父亲才从巷子里气喘吁吁地跑了出来。金智英对女子和父亲简单解释,说那名男生是补习班的同学,但自己对他毫无印象,感觉他是自作多情误以为金智英对他有好感。他们三人并排坐在车站前的长椅上,等待下一趟车到来。父亲对女子表示,自己因为临时跑出门,身上没带一分钱,本应该帮她拦辆出租车才对,实在不好意思,希望日后能有机会好好答谢。女子挥了挥手,说:

“出租车更可怕呢。这位同学好像吓得不轻,您多安慰安慰她吧。”

但是金智英那天回到家以后,反而被父亲严厉地斥责了一顿,为什么偏要去那么远的补习班补习,为什么要跟陌生人说话,为什么裙子那么短……金智英就是在这样的教育下长大的——女孩子凡事要小心,穿着要保守,行为要检点,危险的时间、危险的人要自己懂得避开,否则问题出在不懂得避开的人身上。

后来母亲主动联络了那名女子,表示不管是出租车费,还是小礼物,哪怕是一杯咖啡、一袋橘子也好,希望能向她表示谢意,但她最终还是婉拒了母亲的谢礼。金智英觉得应该亲自向女子道谢,于是再度打通了电话,女子表示幸好没发生什么事,也安慰金智英,告诉她:“这不是你的错,这世上有太多奇怪的男人,是那些人有问题,绝对不是你的问题。”听完这番话的金智英突然悲从中来,泪流满面。女子在电话那头又补充道:“但你要相信,这世上好男人更多!”

最后,金智英决定不再去那家补习班上课,有好长一段时间,只要入夜,她便不再靠近那个车站。她的脸上不再有笑容,和陌生人连眼神都避不交会。她害怕所有男性,在楼梯间和自己的亲弟弟相遇都会不自觉地尖叫,每次在这种时候,她就会想起女子曾对她说的那句话:“不是你的错。这世上有更多的好男人。”要不是这句话,她恐怕要花更长时间才能走出这段阴影。

原以为与自己无关的亚洲金融风暴,居然波及金智英的家庭。身为公职人员的父亲,照理说应该是捧的铁饭碗,裁员、提前荣退这些事情,仿佛只会在金融界或大企业里出现,没想到在公务员之间也掀起了一股组织调整风潮,父亲惨遭主管劝退,希望他可以主动请辞。父亲的同事各个都吃了秤砣铁了心,无论如何都要死赖着不走,撑到最后一刻。父亲亦如此,但心中依旧忐忑不安。虽然之前薪水不多,但至少每个月的收入都很稳定,他一直很自豪,可以用微薄的薪水养活一家人。尽管他一如往常地认真工作,脚踏实地,没有做错任何事,但生活还是出现危机,这是令他最感错愕又彷徨失措的。

当时金恩英刚好就读高三,尽管家里的气氛降到冰点,她还是不受周围环境影响,努力守住课业成绩。虽然她的成绩没好到名列前茅,但是整个高三那年,她的成绩节节提升,最后得到了她自己也满意的联考成绩。

母亲小心翼翼地询问大女儿,要不要选填一所位于地方城市的师范大学,这是母亲苦思许久才想出的办法。因为眼下情况是老一辈人已经被社会淘汰出场,而年轻一辈则还没投入职场、找到工作。原以为退休后会有保障的父亲也变得饭碗不保,下面还有金智英和弟弟要抚养,经济却持续低迷。母亲希望金恩英可以为自己,也为家人选择一所毕业后较容易找到安稳工作的大学就读,更何况师范大学的学费也比其他大学便宜。但是当时公务员和教师早已是热门行业,进入师范大学的门槛创下历年来新高,以金恩英的联考成绩,虽然可以顺利进入首尔的大学,但要挤进首尔的师范大学根本无望。

金恩英的梦想是成为电视制作人,当然早已想好要填大众传播的相关志愿,也已按照自己的成绩列出有机会考上的学校,并找出这些学校往年的论述考试(2)资料来阅读。因此,当母亲提议就读师范大学时,金恩英连一秒钟都没有考虑,便断然表示不愿意。

“我不想当老师,我有自己想做的事,而且我也不懂为什么要跑去离家那么远的地方读大学。”

“你要想远一点啊,还有什么工作比当老师更适合女生的?”

“当老师有什么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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