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昨晚的事之后,大家的想法不同了。”其中一名威廉斯兄弟说,“我们都吓坏了,弗兰克,得听听他们说些什么。”
“你得取消课程。”茉德说。
“她在等我啊。”
“那就打电话给她呀。”
弗兰克努力装出一副泰然自若的轻松模样,但没能控制住语调,粗哑地说:“坦白说,我没她电话。”
“还以为你和那个绿衣女是朋友呢。”茉德挑起眉毛,高到你几乎想不起它们原本的位置,接着又喃喃自语了一句,“她干吗那么神秘?难道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听到这话,基特开始发出尖细的叫声,好像被人塞住了嘴巴一样。他紧紧抓着自己的椅子,脸色惊人地变得通红,想来是拼了命地要把嘴边的话咽下去。“嗯,嗯,嗯,嗯。”他继续发出语焉不详的声音。
就要五点半了。在经过这场意义不详又毫无结论的谈话后,他有四分钟跑到平时在有强劲风势的帮助下也要九分钟才能赶到的地方——微风的话则要十五分钟。他表示自己只是要赶去餐馆,向伊尔莎解释情况,六点半就会回来。
跑步对弗兰克来说并不是什么与生俱来的本能。他高大笨重,无论跑得多快——双腿努力摆动、双臂如活塞般挥舞、帆布鞋啪啪啪蹬在人行道上,他似乎就是无法达到一般人该有的速度。他好几次被一身莱卡新装备的慢跑者超过了,踉跄着跑过一排摊贩——有个摊子在卖廉价CD,人们像孩子般群聚围观。巷子里飘散着醉言醉语,警笛声大作。他只需要去看看伊尔莎·布劳克曼好不好,并解释说明会的情况。
在对方还没看见你之前先看到他,是观察一个人的大好机会,因为你可以看见在少了自己的情况下,对方原来该是什么模样。弗兰克匆匆跑过通往唱歌茶壶的石板小巷,只觉上气不接下气,天旋地转,两眼昏花。最后,他终于抵达餐馆的玻璃门前,打烊的招牌已挂在窗上。这时候,他觉得自己仿佛是第一次见到伊尔莎。她在窗边的老位子上等着,跷着脚,托着腮。就算他没跑整整九分钟,也同样会觉得无法呼吸。
一见到他,她立刻跳了起来。“我还担心你是不是不来了——”
他趁女服务员整理桌面时,向她解释了新涂鸦和堡垒建设说明会的事。女服务员自信满满地告诉两人,今晚的餐点她已准备了整整一天。
“对不起,真的很抱歉,”弗兰克说,“但我今晚无法用餐。”
“但她有坏消息要告诉你啊,”女服务员回答,“而且这道菜制作起来很快,不花时间。”
即便他打定主意只留五分钟,最多十分钟,但餐馆内却仿佛发生了什么奇妙的事。时间宛若放弃了走动,就像和伊尔莎在湖上时那样——外在世界只是遥远岸上的灯火,他们两人存在于自己的天地间,别人无法企及,不受打扰。
她说:“我父亲的病情又恶化了,母亲希望我能回家。”大颗的泪珠悬垂在她大大的眼眶里。
“什么时候?”
“我希望能再多待几个星期。”
“你还会回来吗?”
“我不知道。”
“但——”
“怎么了?”
“我们的音乐课怎么办,还有那台封膜机?”他笑了几声,表示自己是在开玩笑,但她只是幽幽叹了口气。
“我不知道,弗兰克,这得看——”
但话还没说完,她就被打断了。推门砰地打开,一大团猛然吱吱作响的烟雾紧跟而出,不多久就弥漫了整间餐馆。
“小心烫!”那团烟雾大喊,神奇的是声音像极了那名女服务员,就连伊尔莎·布劳克曼都仿佛消失在白茫茫的烟雾之中。
“这是正常的吗?”弗兰克大声问。
烟雾高声回答说食谱没特别写到这点,随后补了声:“请慢用!”
他们浇了杯水,吱吱作响的食物便冷静了下来,但无论它到底是什么,都已经焦到面目全非、无法辨识。然而此时此刻,他坐在这儿,面对一盘热腾腾的菜,听着深爱的女人说她即将远行,身旁还有名对业余烹饪有着危险热情、让人苦恼的女服务员,而堡垒建设却在城门区另一头竖起旗帜、张贴海报,重申自己要收购联合街的意图。弗兰克朝时钟瞥了一眼,脱口而出第一个闪过他脑中的念头。
“跑。”
“跑?”伊尔莎和女服务员异口同声地反问,“你在说我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