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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一王双后(第1页)

29一王双后

握过伊尔莎·布劳克曼的手后——不管有多短暂——弗兰克现在满脑子想的念的都是这件事,而且一面吃蛋一面谈音乐比他想象的困难许多。不过,那场莫名其妙的口角将两人的关系推进到了一个新境地。那场争执像是某种洗涤,让弗兰克想起了海边白屋的花园,在炎热的夏季里,它看起来是那么荒芜,高温和咸咸的海风将一切摧残殆尽,但只要下了雨,就会再度充满缤纷的新色彩与芬芳的气息,宛如穿上一件崭新的外衣。

伊尔莎说:“老天,弗兰克,我好喜欢你给我的那些唱片。今天上班时我就盼着能赶快来上课。”

他想象她坐在一间有着大办公桌和一整排电话的办公室内。时尚业,他猜,也或许她和未婚夫一起工作。他不需要知道更多。这样也好,因为她又说了:“我的老天!詹姆斯·布朗!《圣祷》!还有普契尼!我甚至连呼吸都无法……还有《通往天国之梯》,我爱死那首歌了!你今天又给我带了什么唱片?”

弗兰克说,音乐能传达文字无法传达之物,而这就是他第三堂课的主题。可惜的是,桌面不够大,他无法摆出所有唱片。毕竟还有餐盘、茶壶、调味罐等其他东西。所以,他只是像举牌般一张一张给她看。他说,今天,她将会认识朋克、一名哭泣的皇后、一名公爵,还有一位穿西装的男士。

伊尔莎睁着一双惊奇的晶亮大眼,点了点头。笑容已在她脸上蔓延,而他甚至尚未开始。

“所有音乐都该附上健康警语。只要将对的词句和对的旋律组合在一起,那威力一点都不输炸弹。你对朋克有多少了解?”

“完全不了解。”

“我希望你能学着了解,因为朋克对我具有重要的意义,好吗?”

“好,弗兰克。”又是那笑容,笑容,笑容。

“好,我们先来谈谈性手枪乐队的《天佑女皇》。这首歌于一九七七年问世,也就是英国女皇登基二十五周年纪念那年,举国上下都在筹备一场盛大的街头派对。而这首歌要说的呢,就是未来已经完蛋,英国没救了。它嘲讽皇室,嘲讽国家体制,但同时也展现了真正的英式幽默。这支乐队可以说是由四个几乎连乐器都不会演奏的小混混组成,他们看着头上戴派对帽的英国人,说出大家都不敢也不该说的一句话,那就是:去你的女皇。”

伊尔莎·布劳克曼呆坐原位,震惊不已,甚至忘了自己面前还摆着颗水煮蛋。

“这首歌遭英国广播公司禁播,全国有半数商店不愿卖这张唱片,但我还是放了一整个夏天。我将它视为一种公共服务。我对女皇没任何意见。我喜欢她。但重要的是,在这世界上还有个地方能让我们说出那些不该说的话。而且坦白说,我想女皇也同意我的想法,毕竟她没把约翰·罗顿(1)的头给砍了之类的。”

“哈哈哈。”伊尔莎·布劳克曼笑了起来。忽然间笑得太凶,她还得假装自己是在打哈欠。

“《天佑女皇》可以说是一枚巨大的自我毁灭开关。约翰·罗顿不会唱歌、不会看乐谱,但这正是重点。这首歌反对的不只是君主制度,而是所有一切,包括他自己。但我们需要他。当举国上下都在挥舞着纸旗、吃着迷你三明治时,正需要有人在我们屁股上踹上一脚,懂吗?”

伊尔莎缓缓点了点头。

接下来,他拿出普赛尔为自己所创作之歌剧《狄多与埃涅阿斯》而写的《狄多的哀叹》。

“好,刚才那是一场外向的爆炸,接下来就是内爆了。这将会是你这辈子听过的最悲伤的一首咏叹调。到了故事即将结束之际,狄多女王唯一爱过的男子离开了。他是她在这世上的灵魂伴侣、她的真爱。如今,他离去了,她知道自己除了死,再无其他选择。而这,就是心碎的声音。”

伊尔莎拿起了一片烤吐司,正要蘸蛋汁来吃时,忽又停住了。她没有问“怎么会”,因为她似乎还发不出任何声音。但他觉得如果可以的话,她一定会这么问出口。

“老天,那实在太妙了。在整首咏叹调中,她不停反复唱着:‘记住我,记住我。’而且都是同一个音调,直到最后她的歌声才忽然拔高。啊。”他捶了一下胸膛,“那令人心都碎了,因为它是如此绝望,那音调中的小小改变——在那个瞬间,我们领悟自己是多么平凡。谁会记得我们?她是迦太基的女王,但她很清楚,那根本一点意义也没有!啊。(他又捶了一下胸口)在演奏结束前,她的歌声便已然停止,而这正是最后一击,因为音乐必须在少了她的情况下继续,那是多么凄凉!老天,真的很悲伤,非常悲伤——”他得暂且停下来,因为他惊惶地发现自己竟然在哭。她递了张面巾纸给他。他说:“听就是了。一回家就放来听,连外套都不要脱,直接躺在地上,戴上耳机,听就是了。”他用力擤了下鼻涕。“我感冒了。”他说,以免她误会他太投入或太多愁善感之类。

伊尔莎·布劳克曼或许也感冒了,因为她同样擤起鼻子。他说如果她想先把蛋吃完,他可以暂停一会儿。但她只是将盘子推到一旁,托腮凝视着他。她的眼里写满了专注,头发东卷西翘。

“好,现在换公爵上场了,艾灵顿公爵。相信我,在听完狄多之后,你绝对会需要公爵。他是那么欢乐!那么轻盈!第一首:《丝绸娃娃》,乐器演奏版。它不像爆炸,内爆或外爆都不是,只是史上最盛大的一场庆典,是献给乐队中所有乐器的一首曲子,每个人都有独奏的机会,也都会为彼此伴奏。艾灵顿公爵用它来作为最后一首表演的曲目,你听了就知道为什么了:先是一一熄去乐队的灯光,然后是一声:‘砰!’那是史上最欢乐的一声道别。”

伊尔莎笑了。

所以,等他说到第四张唱片,柏辽兹的《幻想交响曲》,以及佩格说过的那个乔装故事时,发生了什么事?他才开始暗暗期望这是目前上过最成功的一堂课——他没有一句话不引得伊尔莎·布劳克曼哈哈大笑或几乎逼出她的眼泪。他终于有了自信,真正开始觉得乐在其中。在描述柏辽兹为了隐藏自己的身份所做出的所有荒谬举动时,他完全没有任何“呃”“啊”之类的停顿迟疑。他甚至还描述了那件西装和那顶帽子的造型——把它们形容得美轮美奂,让故事听起来更滑稽可笑。因为太好笑,他自己不禁大声笑了出来。想象一下这个疯狂的浪漫主义者,穿着他那件西装,走在巴黎街头,头上戴顶帽子,怀里还藏了把上膛的手枪。“他想骗谁啊?这也太疯狂了,好像没人会发现他一样!他怎么会以为没有人会识破他的伪装?”

伊尔莎挣扎起身,神色铁青,面如死灰,仿佛他刚探过身子,在她肚子上狠狠打了一拳。

“怎么了?你要做什么?”

她努力想打开手提包的锁扣,但两手实在抖得太厉害,怎么也打不开。

“伊尔莎?”

“该死的。(2)”她狠狠咒骂。

“拜托,让我帮你吧。”

“不需要。”

终于,她打开了,从手提包里抽出五镑现钞和装着学费的信封,重重甩在桌上,然后抄起大衣,唱片却碰也没碰。

“怎么回事?我不懂。是我说错了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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