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脏都快停了。流动的河水根本不是一个“冷”字可以形容的,冰冷刺痛了皮肤,接着是麻痹,然后就失去了感觉。
全身都忍不住发抖,转眼之间,肌肉开始酸痛。电视购物不是经常在卖那种“减肥腰带”吗?就是那种“一分钟可以振动三千次”的腰带。只要泡在冷水里,效果绝对超过那种腰带,只可惜无法担保性命安全。
我在河中央“啊哇啊哇啊哇”地叫着,因为我根本没办法说话。其他人叫着“哪啊哪啊,嘿哪”,有人整个人都钻进水里,也有人用带来的小水桶豪爽地把水从头上淋了下来。
“嘿哪!嘿哪!”
叫得最大声、不停地冲水的当然是与喜了,他简直疯了。
“勇气,加油啊,”岩叔叫道,“再忍耐一下子。”
“有没有觉得水温稍微上升了?”三郎老爹说,“我刚撒了一泡尿。”
呃,好脏!三郎老爹,你太没品了!我很想抗议回去,但嘴里只能发出“啊哇啊哇啊哇”的声音。
虽然我觉得行水好像过了好久,但实际应该不到五分钟。
“哪啊哪啊,嘿哪。快去拜见大山祗神。”
唱完歌后,所有人都争先恐后地上了岸,脱下衣服,用洁白的毛巾擦拭身体。与喜用毛巾拼命摩擦身体,身体简直都快被他擦出火了。
在灯笼的火光下,皮肤上冒着的热气宛如阳光下蒸腾的烟霭。
繁奶奶给我的包裹里放了一套修行僧的白衣。之前去山上找遭到神隐的山太时,穿的就是这套衣服。我吸着鼻水,穿上了衣服,手一直发抖,无法顺利地绑好绑腿的带子。
“等一下要干什么?”
我小声地问。岩叔对我“嘘”了一声:
“到神去山之前不能说话。”
下地区的落合组拿着锡杖走在最前面,我们和中地区的云取组跟在后面,后方还有负责各项工作的各组成员,总共大约有四十个人。神去村身强力壮的男丁都来参加了。
夜色中,队伍向神去山出发了。虽然开车子一下子就到了,但从山下走到神去山大约要一个小时。
银色的星星在天上闪烁,冷风带着落叶的味道从山上吹了下来。零零星星的每户人家都鸦雀无声,不知道哪里涌出了泉水,还有鱼儿蹦出水面的声音。
走过墓地后,就完全看不到房子了。我们走在没有铺柏油的碎石路面,脚上只穿着平时穿的忍者胶底鞋,踩在地上的每一步都很自在。行水的冲击已经渐渐平静,身体也不再颤抖。两旁的杉树树梢黑压压地遮蔽了天空。
没有人说话,无言的队伍走在夜色中。
穿越树影婆娑的林道,终于来到了神去山的登山口。小祠堂亮着烛光,两棵杉树绑上了新的稻草绳。郁郁苍苍的神去山斜坡上,只有一条很窄的兽径。时间应该刚过三点半。
队伍在祠堂前的小广场停了下来,身后是水量丰沛、水流湍急的神去河。
应该不至于三更半夜上山吧?
“辛苦啦。”
黑暗中,有一个人对大家说。抬头一看,发现一位很眼熟的中年男子站在广场。他就是我初来神去村时,负责指导我林业进修的那位大叔。只见他的身旁堆满了上山工作时使用的工具。他一个人搬上来的吗?难怪他可以把山猪都甩出去。
与喜走上前,从大叔手上接过斧头。在与喜的示意下,我也走了上去,我平时用的链锯也在那堆工具里。什么时候拿上来的?
我们这一组的人分别拿着平时在山上工作时用的工具,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
清一哥代表聚集在广场上的所有人,向祠堂和神去山拍了拍手。
“我等恭敬地向神去的神明大山祗神报告,瓦伊拉那卡台多,雅斯其希奥,梅格米他玛旺那,阿里格他库,其尼可梅呼里呼里,雅玛尼米波罗波罗。”
啊?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嗯,因为我也听不懂,清一哥念着这种无法写成文字的奇怪咒语,念了有一分钟左右。
“希多多凯摩诺多,雅玛诺其奥,多可西艾尼玛摩里,大山祗神,西兹玛里他玛艾那哪啊哪啊。”
其他人也都异口同声地大叫:
“嘿哪!”
我吓了一大跳。清一哥再度拍着手,其他人同时低下头。三郎老爹用力推我的后脑勺,我也跟着向神去山鞠躬。
应该可以回去了吧?我抱着一线希望,但显然太天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