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两反?”
我纳闷儿地偏着头,岩叔及时相救。
“一反等于三百坪,所以总共有六百坪的面积。”
六百坪!我从来没有看过哪户人家有这么大,只知道这片山林真的很大。
“一反平均种四百五十到五百株树苗。”岩叔说,“所以,这个山坡上要种一千株。我们总共五个人,平均每人只要种二百株,小事一桩。”
哪里是小事一桩?虽然才一大清早,听完这个心情就像是被重石压顶,我只好努力振作,开始栽植树苗。
清一哥似乎终于发现了与喜缺乏教学才能,所以,这次也派岩叔负责教我栽植的方法。
“如果按正方形栽植树苗,越往山上,上下间隔就会越来越窄。”
我想象着三角形的山上用正方形的方式栽种树苗后,点头回答:“对,没错。”
“这会造成日照不足,影响树木生长。所以,在这个山坡上要用上下间隔较宽的长方形栽种树苗,这叫短形栽植。”
他用铁锹拨开落在地上的树叶和树枝,露出地表,然后挖了一个坑,用铁锹把挖出来的泥土在坑口下方固定,再垂直地将在平地上长到六十厘米左右的杉树苗放入坑内,用手把细土填满树根的所有缝隙,再用固定在坑口下方的铁锹一口气把泥土填回坑内,用双脚把回填的泥土踩实后,试着拉树苗确认是否确实完成了栽植。
我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岩叔一连串利索的动作。与喜、清一哥和三郎老爹都在各自的区域变成了人力栽植机。
“来,你来试试。”
岩叔把地盘让给了我,把装了树苗的大布袋交到我手上。我战战兢兢地把铁锹铲向地面,铁锹轻轻松松地铲进了泥土,一股浓浓潮湿的泥土香随之扑鼻而来,一条粗大的蚯蚓也跟着爬了出来。
“呜哇哇哇哇。”
“不要鬼叫呢哪。”
岩叔抓着蠕动的蚯蚓丢到远处。真是够了,这里的村民都是野蛮人。我小心翼翼地戴上粗工棉纱手套,专心致志地重复挖坑和栽植树苗的过程。
晴朗的春日,山上只听到铁锹铲进泥土的声音、清一哥吸鼻子的声音和岩叔断断续续的喷嚏声。旁边杉林的草丛里不时传来动静,每次都吓了我一大跳。
“通常都是野兔,”岩叔说,“这一带没有熊。”
“那也未必,”与喜危言耸听,“刚从冬眠中醒来的性急家伙可能会来这里,山猪也可能扑过来,还有调皮的猴子会丢石头,勇气傻乎乎的,搞不好会被鹿咬。”
这时,那天也一起跟上山的阿锯兴高采烈地跑了过来,把嘴里叼着的一个好像尼龙绳的东西放在与喜的脚下。是什么东西啊?我定睛一看,吓得腿都软了。
“呜哇,蛇!是蛇!”
“别大惊小怪呢哪,又不是毒蛇。”
后来我才知道,神去村的村民看到蝮蛇就会兴奋。明明是有危险的毒蛇,却毫不畏惧地伸手去抓。
夏天走进树林时,要特别小心被蝮蛇咬;但在神去村,反而是蝮蛇要特别小心。因为与喜整天都张着鼻孔嗅闻,寻找蝮蛇的踪迹。蝮蛇身上会发出类似山椒的气味,只要一闻到这种味道,与喜就会拨开树丛。他会把活的蝮蛇浸泡在烧酒里,或是杀了之后用蒲烧的方式烤蝮蛇。听三郎老爹说,蒲烧蝮蛇比蒲烧鳗鱼更有滋味,但是我绝对不想吃那种东西。
与喜蹲下来检查阿锯带回来的蛇,因为不是蝮蛇,他有点意兴阑珊。
“阿锯,你把白蛇咬死了,它可是山神的使者啊。”
阿锯拼命摇着尾巴,希望得到称赞。与喜摸了摸它的头,它得意地眯起眼睛,打算再度把蛇叼在嘴里。
“不行,”与喜推开阿锯的脸,“不能吃神明的使者。”
与喜大剌剌地抓起蛇的尸体,大摇大摆地走了起来。我看着他,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发现他把蛇埋在采伐下来的粗大杉树树根旁,阿锯愤愤地看着被抢走的猎物,但下一刻就忘得一干二净,再度快乐地在山坡上跑来跑去。
上午的作业完成后,大家集中在山坡的一角,打开了便当。
清一哥用水壶在溪里装了清水后,点起篝火煮茶给大家喝。在山上吃便当,即使只是再平常不过的巨大饭团,吃起来也特别香。
与喜拿了一小坨饭团放在树叶上,供在埋蛇的树根旁。三郎老爹把茶倒进竹筒,也同样供奉在那里。所有人都对蛇合掌祭拜,就连与喜也一脸严肃地闭上眼睛,没想到他这么虔诚。
“勇气,你会不会觉得很奇怪?”
当我们再度开始吃便当时,清一哥问我。我没有回答,清一哥笑着说:
“谁都无法预测山上会发生什么事,最后只能求助神明。所以,山林人要避免不必要的杀生。”
阿锯专心致志地吃着美树姐特别为它准备的便当(装在布袋里的狗食)。
上午栽种的杉树苗翠绿的树叶随风摇曳,淡蓝色的天空中,飘动着霞雾般的春云。
由于那几个人力栽种机大显身手,作业进度比我想象中更快。
“只要清一他们出马,一千株根本不在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