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不参加祭典倒是无所谓,但山根大叔不敢正眼看我的态度让我莫名火大。他平时就是这副嘴脸,我向来抱着敦亲睦邻的态度,但即使在路上遇到时向他打招呼,他也总是不理不睬,简直把我当成幽灵或是空气人。而且,他到处说清一哥和我们组的坏话,说什么“居然雇用外行人”。
别以为这些话不会传入我的耳朵。
聚集在客厅的人纷纷看着山根大叔,又看看清一哥,有时候也偷偷瞥向我,但又立刻移开视线。怎样啦?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与喜叼着烟,抱着双臂,从鼻孔吐着烟。
“你们不要窃窃私语,反对的人举手。”
没有人举手。与喜虽然嘴上叫大家举手,但用恶狠狠的眼神瞪着客厅的所有人,所以没有人敢举手。不过,从现场的气氛就不难察觉有人并不希望我参加。
“好吧,”清一哥叹了一口气,“勇气要不要参加这件事姑且保留,请大家根据今天安排的分工开始做准备工作。”
那天晚上,我又气又恼,翻来覆去睡不着。山根大叔已经一把年纪了,居然一脸认真地说什么“会触怒神明,后果不堪设想”,真的让人火冒三丈,但那些不表示任何意见、拒绝我参加祭典的村民也让人生气。
唉,真是气死了。我离开被窝,轻轻拉开纸拉门。我想找人聊天,但繁奶奶已经熟睡,她枕边的玻璃金鱼缸里的金鱼也一动也不动。
我从繁奶奶房间的落地窗走到庭院。庭院里冷飕飕的,四周一片寂静。在狗屋里睡觉的阿锯抬起头,一看到是我,立刻再度把脸埋进前腿,闭上了眼睛。
不知道在横滨的父母和朋友现在在干什么。无论待多久,这里的人似乎都无法接受我,干脆趁早回老家好了。我坐在外檐廊上,仰望着黑暗的天空。来神去村之前,我从来不知道被当成外人这么痛苦。
天上洒满银色的星星,飘着灰色的薄云,今晚也看不到神去山的棱线。已经结了沉甸甸稻穗的稻子在农田里发出沙沙的声响。昆虫在夜晚大合唱,淹没了河流的声音。
我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隔壁房间的门打开了,与喜来到外檐廊。
“你在干吗?”
我没有回答。与喜在我的身旁坐了下来,点了一支烟。他穿着浴衣代替睡衣,盘腿坐在一旁,露出体毛浓密的腿。
“让你看个东西。”
与喜指了指自己的卧室。我搞不清楚状况,但在他的催促下,把脸贴在玻璃上。
卧室内铺了两床被子,美树姐躺在其中一床被子上,但她的脚放在枕头上,趴着睡成了“大”字,被子在她的腰部附近横向一旁。
“她这样不会呼吸困难吗?”
“她的睡相很糟吧?”与喜笑了笑,“她每天都这样。”
我再度看向庭院。我和与喜沉默片刻,听着神去村夜晚的动静。
山上树叶的摩擦声,野兽炯炯发亮的眼睛,伴着陷入梦乡的人类的呼吸声。
“刚转学时,通常都很难融入环境吧?”
与喜在外檐廊摁熄了烟。
“我不知道……我从来没有转过学。”
“我也没有转过学。这个村庄哪里有学校可以转?我是说通常的状况。”
“哦。”
“神去村就像是一个几百年没有转校生的学校,所以有些人意见特别多。”
“嗯。”
“但是你不用担心,清一是班长,我是全班最调皮捣蛋的。如果有人敢继续啰唆,我就收拾他。”
我以为他在开玩笑,转头一看,发现他的表情很认真,似乎不是在安慰我。我的心情稍微舒畅了一点。
“其实,山根大叔也不是坏人。”
“是吗?”
“对啊,差不多两年前,山根大叔也辅导了一个实习生。那个人辞了工作,说想投入林业,结果不到半年就逃走了。山根大叔很认真地辅导那个实习生,所以很受伤。”
虽然我不是不能理解他的心情,但他不应该把我和那个实习生混为一谈,他为什么无法理解我毫不逃避地投入林务的决心?
轰、轰,地面远远地传来好像海浪声般的低鸣。
“什么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