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我时常想不起自己当时的感受。有时觉得自己当时似乎非常不甘,有时又觉得好像并没有太在意。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于我而言,比起那些披着一头秀发、伶俐活泼的少女的冷眼,阿丽莎轻握过来的手、友美的玩笑话还有直子的温柔要重要得多。
此外,坂崎真帆也很重要。
我与真帆的关系迅速升温。我们相约一起去学校,放学后也互相串门。
和真帆成为朋友后,我才知道她生活在单亲家庭。
真帆生在东京,父母离婚后,母亲为了和外婆一起生活就回到了老家大阪。
真帆的零花钱远比我们的多,她说是已经离婚的父亲给的。
我妈妈偶尔会说“真帆同学家获得了一大笔补偿金和抚养费”之类的话,看来团地里也已经传开了。
可我觉得,真帆看起来并没有那么幸福。
她常说:“以前住的那个地方,我的房间在二楼。现在,我的房间和厨房只隔了一层隔扇,简直要窒息了。”
同样是两居室的房子。自出生以来,我就生活在这令人窒息的空间里。我是独生子,所以得以拥有自己的房间。团地里有兄弟姐妹的孩子都是两个人甚至三个人共用一个房间,能一个人独占整个房间的我和真帆已经够奢侈了。
在我家,爸爸和妈妈都没有各自的房间。
真帆以前住在什么样的房子里呢?是电视剧和漫画里的那种客厅摆着沙发、花瓶里插着鲜花的房子吗?桌子上铺着蕾丝桌布,沙发上放着戈布兰织锦坐垫。
当我把这些告诉真帆后,她笑了。
“还有钢琴和音响设备呢。”
“你还学过钢琴?”
“嗯,不过不是很喜欢,所以还好,但是不能跳芭蕾了还挺难过的……”
我知道真帆并无恶意,但是对她而言,团地的生活是难以忍受的。
我生在团地、长在团地,身边的玩伴也都住在团地,真帆是第一个给我的人生带来外部视角的人。
原来世界上还有更加优雅、美好的生活和房子,原来真的有人过着电视剧和漫画里所描绘的生活。说不定什么时候我也可以住进这样的房子里。好好学习,找一份赚钱的工作,说不定就能拥有一套自己的大房子了。我这么想。
我之所以没有感到自卑,也许是因为我觉得自己这样的生活是正常的,真帆那样的是特别的。
也许是因为真帆愿意和我做朋友这件事所带来的喜悦更加强烈。真帆绝对没有坏心眼儿,绝对不会看不起我。
我们互借漫画,讨论感想,最开心的是我们之间有了只有我们自己才懂的共同语言。
我们经常想象某一漫画人物的未来。真帆总会进一步开拓我的想象,我也会顺着她所描绘的蓝图进一步拓展。
这个漫画人物与那个漫画人物相遇的话会发生什么?我们扮成漫画人物的样子,演绎他们的会话。这种没有木偶的木偶戏,我们常常乐此不疲地一演就是好几个小时。
回家后,我们还把后续剧情写入日记,第二天交换阅读。假装成学习的样子坐在书桌前,一口气写下好多页。
至少在上初中一年级时,我还不是不幸的。
学校已经开始变得动**,我却仿佛置身事外。虽然常常背后被人嘲笑,体育课上也有不愉快,但这些并非无法忍受。
远方的乌云密布,但仅凭这一点并不能判断那里是否在酝酿一场暴风雨。
渐渐地,暴力与疯狂渗透进了学校。
最开始变得疯狂的是男同学。他们开始聚在教室后面吸烟,装着烟头的可乐罐被理所当然地丢进了垃圾箱。
认真值日的同学越来越少,有的同学甚至开始高声谈论自己到商店偷窃和敲诈其他同学的“事迹”。
小学时虽然有点调皮但是看上去并无恶意的男同学们,似乎再也无法抑制体内残暴的冲动,开始恣意妄为。
教室的玻璃窗被打碎了。有的同学和别人打架,被一把推下楼梯导致骨折。
也有老师会加以训斥,更多的老师则表现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午休结束后,老师走进满是烟味的教室,却也只是面不改色地打开窗户通风换气,随后开始上课。
据说,性质最恶劣的是五班——里子班上的男生。
他们班有一名个子不输初中三年级学生的男生。据说,这个名为细尾的少年在课堂上也会突然离开座位到外面抽烟,明目张胆地无视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