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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昨晚到今天早上,我简直像游走在另一个世界。或者说,昨天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不,也许现在才在梦里。
我脚下轻飘飘的,甚至无法相信眼前的一切,只感到彻头彻尾的恐惧。
里子被逮捕了,我应该可以逃过一劫了吧?我并不是没有这种侥幸心理,但是比起侥幸心理,对真相一无所知的恐惧更加令人痛苦。
鲜血黏滑的触感、刺鼻的血腥味、刀子传递过来的肉体的弹性,它们缓缓下沉,又四处撕扯。
如果散落在记忆里的这些生动的感觉都不可信的话,我今后到底该相信什么?
那天傍晚,我发起了高烧。
父母以为我是因为里子被捕而受到了惊吓。
只要他们有这样的想法,那么就算我表现得稍显奇怪,他们也不会起疑了吧。昨晚逃回房间后,我一直担心事情会败露。
能一直隐瞒下去吗?
很快便有声音告诉我:“不可能!”
在这种声音面前,乐观瞬间土崩瓦解。
里子被逮捕可能也是因为警方把她认成了我。虽然里子更加苗条,个子也更高,但我们毕竟年龄一样。
也许警察很快就会发现抓错了人,转过头来找我。
脚下软绵绵的,逐渐陷入了一片泥沼中。
我躺在**一次又一次地望向窗外。从窗口跳下去和世界同归于尽,这样就能解脱了吧?
那一年,我十四岁,杀了人。但我幸福的少女时代并没有在那个瞬间坠入地狱。
我一直行走在刀刃上,至今没有摔下来,纯粹是因为幸运,可我的脚底早已伤痕累累。
我的双手沾满了鲜血,我经常彻夜无眠,但并不是因为那起意外。
等到我明白自己也有幸福的权利,是在十年后、二十年后,总之,是在十四岁的我根本无法想象的遥远的未来。
三十七点五摄氏度的低烧一连持续了四天。
在没有上学的时间里,我一直躺在**,隔着玻璃窗仰望天空。
以锐角仰望天空时,天空是好看的蓝色。在阳台上明明只能看到千篇一律的建筑,而从下往上看,却只能看到天空。一直望着天空的时候,我甚至可以忘记自己犯下的罪。
我幻想自己成了另一个人。
我把存有零花钱的存折、几本我最喜欢的漫画以及巧克力饼干装进背包,出门远行。我骑上自行车,在公园钻进睡袋,看着夜空入睡。
想到这儿,我突然意识到不能在公园睡。真帆仅仅是走在路边,就差点被别人拽进车里。就在离家不远的地方。
我们早已没有了自由,只有男生才能在暑假骑上自行车出门远行。
我们如果想自由地出门远行,就会面临杀死别人或者被别人杀死的选择。非此即彼。
我到厨房喝水,喝完继续回到**沉睡,然后做梦。
我担心错误被纠正,却依旧沉睡不起。
第五天,烧终于退了,我昏昏沉沉地去上学。
我没有等真帆,独自走在上学的路上。身边的同学在闲聊、谈笑,大家看起来都很高兴。
和之前的日复一日完全一样。理菜子死后也是这样。事后一两天,大家表面上有所收敛,随后很快便理所当然地恢复了日常。
我明白,那并不奇怪。
我也一样,我也不愿意因为并不熟悉的同学,便不得不表现出一副难过的样子。每天都有人死,每天都有骇人听闻的事情发生。即使是在同一所学校,对于大多数人来讲,依然是一起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事件。
可怕的是,自己明明无法动弹,世界却在不停地转啊转。
在上课铃声响起的前几分钟,我走进教室坐在座位上。见我进来,真帆马上走了过来。
“友梨,你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