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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悬在半空的姿态开始了自己的高中生活。
我的脖子上缠了一圈又一圈的绳子,随便一拉,我的身体便会瞬间吊起,成为一具吊死尸。手握绳子的可能是里子,也可能是别的什么东西。
在那样的状态下,我既没有意愿结交新朋友,也没有心情歌颂高中生活。
虽然考上了理想的学校,但我没有感到一丝喜悦。
真帆也考上了神户的私立高中。她会在那里遇上配得上她的人,结交新朋友,然后忘了我。
每次想到这儿,我就揪心地痛,同时又感到一种解脱。
里子进了当地分数线最低的学校。
上初中二年级前,里子的成绩绝不算差,但是里子说,老师只允许她报那个学校。
一年没上学的影响实在太大了,而且是进了少年院,连调查书的加分项也指望不上。
是我改变了里子的人生轨迹。
我没有让里子帮忙顶罪——我也想这样为自己辩解。可里子说得没错,我没有主动向警察坦白。我不愿承担自己的罪责,而是选择了让里子独自承担一切。
那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偿还的。
我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坐在桌前思考我与里子的未来。
就算真的顺利地杀死了里子的外公,我们能一直隐瞒下去吗?不能的话,我就即将成为一个杀人犯。
不过,我已经是一个杀人犯了,只是以后别人都会这么叫我。
爸爸和妈妈会哭吧?我还能上大学、正常工作吗?能结婚、生孩子吗?
不可思议的是,就算觉得“应该可以”,我也感觉不到丝毫开心。不管描绘的未来多么美好,都显得如此虚假。
上初中的时候,我绝对算不上受欢迎的学生,但身边还是有几个朋友。上了高中后,我彻底成了一个人。一个人上下学,一个人吃便当。学校要求必须参加社团活动,于是我在茶道部报了名,但一次活动也没有参加过。
学校就在团地附近,大多数同学都是原来的初中同学。但没有人和我说话,其他同学见状也都对我视而不见。他们可能觉得,同一所初中的同学都不待见的人,根本没有做朋友的价值。
我没有想主动去结交新朋友,也没有主动和其他同学交流。就算伸手索取,一切也会从手心滑落。既然这样,拼命捡拾的意义又在哪儿呢?
我的手已经脏了,今后也会继续脏下去。
那个时候,唯一和我有交流的同龄女孩便是里子。
但我们绝对不是关系变好了。我们在别人看不见的时候才会说话,身边有人的时候甚至连眼神的交流都没有。
“不能让别人怀疑我们是一伙的。这样的话,就算死老头死了也没人会怀疑到你的头上,因为你没有动机。”
里子这样说。
这样的话,刚从少年院出来时为什么要来找我?我不解,不过很快便意识到:那个时候,里子把我拉拢到了自己那边。
她带着满脸的笑容与亲昵,轻轻松松就切断了我与真帆还有其他同学的关系。
我那时候才终于知道:原来亲昵会化为诅咒。
就算这样,我们还是不时地单独见面。
里子提前知道家里没人的时候就会往我家的邮箱里塞一本笔记本。
有时候是数学笔记,有时候是英语笔记,不过里子肯定会在最后一页用一行数字写上家里没人的日期和时间。如果能去的话,我就在旁边画个圈,然后把笔记本还给她,不能去就画个叉。
爸爸和妈妈并没有注意到我在高中被孤立一事。也许注意到了,但是从来没有提起。
和曾经关系那么亲近的真帆变得形同陌路,他们好像也没有很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