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他尝试在脑中寻找无关紧要的记忆,“对了,是萨丽涂的。”
“萨丽?”她问。
然后真相大白了。
宾尼与奥利弗在餐桌旁相对而坐,低声交谈。他们之间感觉不到怒火的存在,两人甚至面带微笑。他们早就忘了奥利弗脚底的疣。他握着她的手,仔细打量她的手指,仿佛在里面落下了什么东西。奥利弗告诉宾尼,几个月前拍摄早餐麦片粥的广告时,自己如何结识了萨丽。她也参演了广告,当然,心里充满了厌恶。
“肯定的。”宾尼赞同了萨丽的想法,仿佛两人是好朋友。这很奇怪,因为她已经与那么多真正的朋友失去了联系,“但你没有爱上她吧?”她在开玩笑,她认为奥利弗会说不。
可是他说:“我有点困惑。”
她心中响起了警钟。
“嗯。”好吧,她也开始困惑不已了。
“萨丽为自己的信仰兴奋不已。她不像一大早就坐在游乐场里的母亲,那些母亲看上去完全想不起自己的信仰了。”
“因为母亲们实在太忙碌了。她们会惊讶于自己竟然已经把孩子送到了学校,甚至惊讶于自己竟然穿着衣服。”她笑了起来,展示自己的风趣。
奥利弗冲着宾尼的指甲急切地说了下去:“萨丽有许多想法,她会收集创意,就好像……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她就像其他女人买鞋子一样收集创意。她促使我始终保持思考。我知道这话听起来很疯狂,可是宾尼,你一定会特别喜欢她。”
宾尼有种想要大吼的冲动,但她忍住了。“我觉得那不重要,”她说,“而且,也不是所有女人都喜欢买鞋。”
“我知道我是个浑球。”
“不,你不是。”她说。
奥利弗叹了口气,把头耷拉在餐桌上,仿佛再也承受不住脑袋的重量。宾尼瞥到他T恤底下露出的光滑肩膀,还有点缀其上的小小雀斑。等夏天到了,他的背部又会被晒成金黄色,雀斑也会被掩盖掉。她多想伸手爱抚那些肌肤,触碰他温暖而柔软的身体。她想象自己一丝不挂地躺在他身边,感到心跳错了一拍。猛然间,她发现脑海中是一片可怕的空白,以及无可抵御的终结感。
“宾,你怎么了?”奥利弗问,“你脸色好奇怪。”
“我只是在努力消化。”
她再也不会触碰他**的肌肤。从这一刻起,他们必须表现得像两个只知道对方穿着什么衣服的普通朋友。她无法呼吸,内心无比空洞。
“我之前想向你解释的,”他说,“我应该解释的。可是宾,我实在说不出口。天哪,我觉得自己真是糟透了。”
“不,不,你不必这样。”她摸索着他的手指,可是他把双手夹在双膝之间,只有手臂无力地耷拉在餐桌上。
奥利弗告诉她,萨丽爱他歌里的每一个字眼。(宾尼想:我也爱,只是没有告诉你。)萨丽说他是个有天赋的音乐家,也是个有天赋的演员。“不仅仅是性。”他补充道。他们只做过六次,两次在拍完广告后,两次在车里——
“我的车里?”宾尼惊呼。这句话像箭一般射了出来。她平时从不强调自己对什么东西的所有权。
——还有两次在她父母家。
“她父母家?”
“她已经搬出去了,不得不搬。因为她马上就要有孩子了。”
宾尼瘫软下来,仿佛被人痛击了脊梁骨。性?父母?孩子?她的肺部不足以容纳这些词语,还有呼吸,还有那些越来越膨胀、黏稠不堪的情绪。
奥利弗扭了扭电光蓝的脚指头,眼神软了下来。“对不起,宾。我得负责任。我是说,其实只有在提起的时候我才意识到这是真的,我真希望问题会自己消失。可是宾,这都是因为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