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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记叙文中作者的地位并评现今小说界的文字(第1页)

论记叙文中作者的地位并评现今小说界的文字

普通文字的体裁,一般分为议论、说明、记事、叙事四种。这分类虽由于文字的表面的性质,其实内部还含有作者的态度上的不同。就是作者自己在文中现出不现出的问题。在议论文中,所列的完全是作者对于某事物的判断,作者完全现出在文里;说明文,是以作者的见解来解释某事物的,作者也现出在文中,不过程度较差罢了。至于记事文与叙事文,乃如实记述事物的文字,态度纯属客观,作者在文字上无现出的必要,并且现出了反足以破坏本文的调子。因为记叙文的使命,不在议论某事物的好坏,解释某事物的情形理由,乃在将作者对于某事物的经验如实传给读者,使读者从文字上也得同样的印象。这时候作者所处的只是个媒介的地位。媒介虽有拉拢男女之功,然在已被拉拢的男女之间,却是大大的障碍物,非赶快躲避一旁不可的。

在这里,恐怕有人要问:“那么作者在记叙文中不能发挥自己的人格个性了吗?”我的回答很是简单,就是作者得因了文字暗示他的人格个性,而在文字的形式上,决不许露出自己的面目来。“郑伯克段于鄢”,孔子虽在“克”字上表示许多深意,然在文字的形式上,除记叙以外却不占着地位。荷马的人格个性虽可从《伊里约特》(1)或《阿突西》等作品中想象仿佛,但从文字的形式上却没有羼入着自己的解释或议论。

除用了像上文所说的方法暗示作者的人格个性外,记叙文中实不容作者露出自己的面目;要露出自己的面目,非在本文以外另起炉灶不可。历史中的“太史公曰”“赞曰”等语以下的文字完全是议论性质,和正文本纪列传中的文字异其态度了的。

记叙文在文字的形式上要看不出有作者在,方能令人读了如目见身历,得到纯粹的印象。一经作者逐处加入说明或议论,就可减杀读者的趣味。其情形正如恋爱男女喁喁情话着,媒介者突然露出面影来羼入障害一样。凡是好的记叙文,大都是在形式上看不出有作者的。

楚子登巢车以望晋军。子重使大宰伯州犁侍于王后。王曰:“骋而左右,何也?”曰:“召军吏也。”“皆聚于中军矣!”曰:“合谋也。”“张幕矣!”曰:“虔卜于先君也。”“彻幕矣!”曰:“将发命也。”“甚嚣且尘上矣!”曰:“将塞井夷灶而为行也。”“皆乘矣!左右执兵而下矣!”曰:“听誓也。”“战乎?”曰:“未可知也。”“乘而左右皆下矣!”曰:“战祷也。”

这是《左传》中叙鄢陵之战的文字中的一节,可谓记叙文中典型的文字。其所以为典型的,就在作者不露面目,能使读者恍如直接耳闻楚子与伯州犁的对话。古来所谓好的记叙文中也有偶然于记叙中突然加入说明的,但真是很少,并且也只一二句,混入不多。例如《项羽本纪》中:

……项王即日因留沛公与饮,项王项伯东向坐,亚父南向坐。〔亚父者范增也。〕沛公北向坐,张良西向侍。……

章邯令王离涉间围距离,章邯军其南,筑甬道而输之栗,陈余为将,将卒数万人而军巨鹿之北。〔此所谓河北之军也。〕

又如《左传·宣四年传》:

初若敖娶于,生斗伯比,若敖卒,从其母畜于,**于子之女,生子文焉。夫人使弃诸梦中,虎乳之、子田,视之,惧而归,夫人以告,遂使收之。〔楚人谓乳谷,谓虎于菟故命之曰斗谷于菟。〕以其女妻伯比。实曰令尹子文。

上面括号内的句子,都与上下别的句子态度不同:别的是记叙,括号内的却是作者加入的说明了。我对于这种句子另有一个解释,以为不足为病。原来这种句子如果在现在都是夹注性质,应用括号或搭附标,列在本文以外,古人尚无这种便利的符号,所以混入正文罢了。试看,把上例括号中的句子括出之后,上下文仍是衔接的。

记叙文应以不露作者面目为正宗,从前流行的“夹叙夹议”究属滥调。我国从来文人叙述一悲哀的事实,末尾常有“呜呼悲矣”的附加语;描写一难得的人物,往往用“呜呼!可以风(2)矣”煞脚。其实,这是作者对于读者的专制态度。作者的任务只要把是悲或可风(3)的事实如实写出,传给读者就够,至于悲不悲,被风不被风,都属于读者的自由,不必用了谆谆教诲的态度来强迫的。

我喜读《孔雀东南飞》,但对于末尾的“多谢后世人,戒哉慎勿忘”二句,常感不快,以为总是缺陷,不如没有了好。因为作者在这二句中突然伸出头来了。同是描写兵祸的诗,我喜读杜甫的《石壕吏》,而不甚喜读白乐天的《新丰折臂翁》。因为前者纯系记叙性,后者的末尾一段:“君不闻,开元宰相宋开府,不赏边功防黩武;又不闻,天宝宰相杨国忠,权求恩幸立边功;边功未立人生怨,请问新丰折臂翁。”完全是作者自己在那里说话,突然露出了面目的。《新丰折臂翁》是《新乐府》五十首之一,据白乐天自序,这五十首是“为君为臣为民为物为事而作,不为文而作”的。

不用说,记叙文中也有以作者自身为对象的。但这只限在文体“自序”或第一人称的小说的时候。这时作者完全与读者对面,作者就是文中的主人翁,一切都用了告语的态度写出。其情形与作者自己做了媒介传给外界某事物的光景于读者时,完全不同的。用主观的态度或第一人称到底,可以,用客观的态度或第三人称到底,也可以。所可非议的只是明明是客观的态度或第三人称的文字,突然作者伸出头来,把主观的或第一人称的态度夹杂进去,使文字失其统一。

中国旧小说中,这种不统一之处很多。作者用了“可以戒矣”“可以风矣”的态度含着劝惩主义的不必说,即在文字的形式上,作者时时出头。先就小说文字的腔调看,有下面种种的例可指:

“却说”“正是”“未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前人有诗曰……”或“有诗为证。”

“说时迟,那时快。”

“闲言不表,且归正传。”

“也是合当有事。”

这类词句都是作者的口气,就是作者在文中时时现出了。以上还不过就常用的腔调说,正文中同样的缺陷也几乎随处皆有。试以《红楼梦》为例:

〔第四回中既将薛家母子在荣府中寄居等事略已表明,此回则暂不能写矣,如今且说〕林黛玉自在荣府,一来贾母万般怜爱,寝食起居一如宝玉……

(第五回)

……宝玉笑而不答,一径同秦钟上学去了。〔原来这义学也离家不远,原系当日始祖所立,恐族中子弟有不能延师者,即入此中读书。凡族中为官者皆有帮助银两以为族中膏火之费,举年高有德之人为塾师。〕如今秦宝二人来了,一一的都互相拜见,读起书来。……〔原来这学中虽多是本族子弟与些亲戚家子侄,俗语说得好:“一龙一种,种种各别。”未免人多了,就有龙蛇混杂下流人物在内。〕自秦宝二人来了,都生得花朵儿一般模样……

(第九回)

……金荣只顾得意乱说,却不防还有别人,〔谁知〕早又触怒了一个人。〔你道这人是谁?原来这人名唤贾蔷,亦系贾府中之正派玄孙……〕

(同上)

再以《水浒》为例:

……十五人眼睁睁地看着那七个人都把金宝装了去,只是起不来,挣不动,说不得,〔我且问你,这七人端的是谁?不是别人,原来正是晁盖,吴用,公孙胜,刘唐,三阮这七个,恰才那个挑酒的汉子,便是白日鼠白胜。却怎样地用药?原来挑酒上冈子时,两桶都是好酒。七个人先吃了一桶,刘唐揭起桶盖,又兜了半瓢吃。故意要他们看着,只是叫人死心塌地。次后吴用去松林里取出药来抖在瓢里;只做走来饶他酒吃,把瓢去兜时,药已搅在酒里,假意兜半瓢吃,那白胜劈手夺下,倾在桶里。——这个便是计策。那计较都是吴用主张,这个唤做“智取生辰纲”。〕

(第十五回)

那妇人回到家中……每日却自和西门庆在楼上任意取乐……这条街上远近人家无有一人不知此事,却都怕惧西门庆那厮是个刁徒泼皮,谁肯来多管!〔常言道:“乐极生悲,否极泰来。”光阴迅速,前后又早四十余日。〕却说武松自从领了知县言语……

(第二十五回)

够了,不必多举了。把上面括号中的部分和不加括号的部分合读起来,很足使人感到不调和的缺陷。我也认《红楼梦》与《水浒》是有价值的小说,但对于这样的笔法,总觉有点不满。在近世别国的小说中是找不出这样的手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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