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我人生最后的算命
十二月,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预约命理事务所(1)。迎接新年,得去算一下土亭秘诀(2)。
突然去算命?你可能会说这是不科学又不合理的选择吧?其实我比任何人都更这么觉得。我在保守的基督教家庭被强迫遵从“家庭信仰”长大,成人之后拒绝所有的宗教活动,甚至可说是个不相信眼睛看不到之物的唯物论者。尽管如此,我还是会定期去算命,特别是八字,因为当时实在是被逼到悬崖边了。
二〇一六年,我还是一个文艺创作研究所结业的写作练习生,那时候的状态可说是一天到晚都觉得很挫败。踏入文坛的前六个月,是我人生中最黑暗的时期。我在两年间拼死努力地写小说,向新春文艺和文艺杂志征文等五十多个地方投稿,却全部落选。当初,我原本以踏入文坛为目标,但研究生毕业的我为了负担学贷和卡债,进了从未想过的职场赚钱,那时候的状态该怎么说呢……觉得死了更好吧,有种人生已经完全没有退路的感觉。很亲近的哥哥看到郁闷的我,说自己的熟人在开命理事务所,问我要不要去算算八字。我这不太相信他人又充满怀疑的性格会决定去算八字,也是出于一种“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念头。我之前从来没什么机会接触祈福信仰或萨满主义,因此想从我不太熟悉的对象那里,听到有关我人生的一丝希望。
我跟知己作家宋智贤讲了我要去算八字的远大计划之后,智贤就说她也要一起去。她的母亲因为要开八字咖啡厅而学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命理学,并一直在等待可以开店的时机,却一直没能迎来这样的时间点,因此到目前为止还只在准备阶段。智贤也受到母亲的影响,几乎成了命理学方面的专家,并会以市场调查(?)的名义去厉害的算命店。
我和智贤前往的命理事务所跟原先预想的不同,气氛挺舒适的。和我同龄的年轻院长跟智贤说着食神、偏官、劫财,我实在无法理解的专业沟通持续进行着。在两人的议论(?)结束后轮到我,院长说我在七月运气会很好,叫我在那时挑战征文比赛。心情好转的我在最后问了这个问题:
“那个,请问我什么时候才能瘦下来呢?”
院长用很为难的表情回答:
“这个……应该不是问我,要问医院才……”
在旁边听的宋智贤笑到上气不接下气。
总之,那年七月,我真的在征文比赛中获选,并且踏入文坛,也听说指点我踏入文坛的命理事务所因为那些境遇不太好的写作练习生而门庭若市。当然,我到现在还是没瘦下来,却多了每年年末去算命的习惯,主要是为了有趣。
今年,我又像年度活动一样去了常去的命理事务所。特别是在二〇二〇年(各位现在正在看的)散文集韩语版出版跟搬家的事情重叠在一起,我针对这个部分详细地问了问。我在纸上仔细写了院长跟我说的内容,但从命理事务所出来后,很快就把大部分内容忘记了。
那之后不久,我去弘大玩的时候,朋友带我去了据说很厉害的算命咖啡厅。我带着玩一玩的心情和朋友一起算了命,却得到与以前我算过的卜卦截然不同的结果。特别是有关搬家的建议,因为两位算命师说的好方位、吉时都不一样,我的心情也随之变得奇怪。一开始我只是把算命当作人生的乐趣,但说不定从某个瞬间开始,我已经把它当作某种宗教般产生迷信了。一产生这样的想法,我的心里就变得不太舒服(我脑海里浮现出投身宗教的妈妈那深信不疑的表情)。我跟带领我进入算命世界的宋智贤吐露了自己有点混乱的心境后,她给予我明朗的解答:
“再去算一次之后,就搬到被选的次数更多的那个地方,然后不要再去算就行啦!”
我是公认的耳根子软,于是拼命点头,拍膝盖为她的好建议叫绝。刚好宋智贤从同僚作家那里得到一个很厉害的命理事务所的情报(也是为了市场调查),就建议说一起去看看。
我跟宋智贤组成“八字远征队”之后,去了那个有名的命理事务所。里面聚集了非常多的人,跟它老旧破烂的外观不太相衬。我们并排坐在沙发上,小声讨论了好一阵待会儿应该问什么、要用什么方法来探这个算命师的虚实。等了三十分钟后终于轮到我们,我就先进去了。
头发有点稀疏的算命师用非常公式化的语气问我的出生年月日。听了我的个人信息后,他翻了翻书,并不停地在白纸上写我看不懂的文字。接着,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白纸,下了果断的结论:
“你的八字显示你的人生是财富和名誉一把抓的康庄大道!”
“啊?”
他说其他没什么要看的,就把书合上了。我觉得就这样出去好像有点可惜,又问了我二〇二〇年的运势会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