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釜山国际影展
当时我正软烂地瘫在地铁的硬椅上,感觉腰部疼痛。我在前往京畿道一所大学发表演讲的路上,想起了在京畿道住了三十年的宋智贤说过的话:
“京畿道人的人生有百分之三十是在公共交通中度过的,所以在京畿道生活要保持良好的性格,绝对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
就在我想这的确很困难时,有一个陌生的电话打来。接起电话后,一名男性介绍自己是釜山国际影展的节目编导,想请我担任emaTogether节目的导师。我问他怎么会找不是电影人的我,节目编导回答曾看过我的作品《釜山国际影展》,觉得很有趣。
二〇一八年五月,我在《现代文学》这本杂志中发表了一篇中篇小说——《釜山国际影展》。该作品是我的出道作《寻找派瑞丝·希尔顿》的后续故事,也是我的第一本小说集《无人知晓的艺术家眼泪和宰桐意大利面》中的最后一篇。《釜山国际影展》中几乎没有出现什么跟电影有关的内容。所谓的釜山国际影展,只是主角朴素罗(音译)的电影参展失败、梦想受挫的象征,以及与二十一岁的军人出轨的场所罢了。但是这篇小说竟然能够让我获得影展的邀请。我参加了素罗没能获得邀请的釜山国际影展,这莫名让人觉得讽刺、耐人寻味(?)。
挂掉电话之后,我赶紧打电话给身为电影人的金,询问那是什么样的活动。
“那个一定要去。”
“没有钱拿也要去?”
“没有钱也要去!”
我的原则是没有钱的话绝对不离开床半步……但我听他说,节目本身不会很难做。选出影展上映作品中的五部,然后和选我当导师的十位观众一起看电影,再进行简单的讨论就可以了。在火车票和住宿预订困难的影展期间,饭店和交通费全包,甚至还可以看五部电影,我不禁觉得这确实是求之不得、充满闲情逸致的机会,却未曾设想过即将降临在我身上的未来。
我到达影展机构帮我在海云台预订的饭店时,不禁发出欢呼声。房间在很高的楼层,而且窗户很大,一眼就可以望见大海。客房就像宫殿一样宽阔,甚至连床都有三张——虽然我也不知道其他两张到底什么时候会用到。我从在饭店一楼工作的影展工作人员那里听到,参与影展的演员也跟我住同样的饭店,经常可以在电梯或餐厅里看到有名人士泡在酒里的憔悴模样。从这里到上映电影和举办活动的tumCity徒步约四十分钟。(在下定不会遵守的决心上有惊人毅力的)我下定决心要在四天三夜的行程期间,从住宿的地方走到电影院,就当作这几天的有氧运动。
我放下行李后就急忙开始投入影展的官方活动。我看的第一部电影是电影人泽维尔·多兰的《马蒂亚斯与马克西姆》,出来时发生了件好笑的事。电影院前面有个男性正在发宣传用的传单。我收到传单一看,发现是本次影展参展酷儿电影的目录。我一边等着学员,一边看着那张传单,发着传单的男性突然跟我搭话。
“请问您是作家吗?”
因为被吓到,所以我用微弱的、死气沉沉的声音说:“啊……对……”
“对吧,对吧?我是您的忠实粉丝。”
“啊……非常感谢。”
那位男性介绍自己是刚从美国回来、跟电影界相关的人。我觉得不太好意思,就想以要去看下部上映作品为由赶紧离开那个地方。但是那位男性挡在我面前说:
“您的小说……那个……夏天……那个,我觉得很好看!”
二〇一六年,同年一起出道之后,我和“夏天……”的那位作家真的被相提并论了数千次。我一边笑一边说“我不是那位作家”,学员们则用传单遮住脸,憋笑憋到脸都红了。我也憋着笑,忙着跟学员一起移动脚步赶去看下场电影。那位男性追着我们一行人继续说:
“但您好像的确是作家吧?您写了什么作品呢?您写酷儿小说对吧?”我们最后还是没能忍住,笑着说“赶快离开电影院吧”。
那天我跟学员总共看了三部电影,之后就聚在电影院附近的啤酒屋一起讨论看过的作品。会后的庆祝结束之后,时间还没到半夜十二点。电影界的人跟认识的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去了别处,而我则独自慢慢走回饭店。酒醒了,也睡不着,我别无他法(?),只好联系以制作公司职员的名义来到釜山的金。金用有点疲惫的声音接了电话。我告诉他房间里有三张床,引诱他来我的房间。金一开始没中计,结果我一说酒和下酒菜都我请,他就立刻跑到我的房间。金的住处到我的住处步行大概十分钟,但他不到五分钟就到了。我从行李箱拿出精心准备的一瓶伏特加和饼干给满头大汗跑过来的他,我们一起喝酒、吃饼干。既然如此,我到底为什么要花四十分钟浑身是汗地走回饭店呢?我为了压抑自己的羞愧,酒喝得更快了。我们就像平常一样,讲着无趣的话题,之后金讲起他在来影展前去了趟故乡的家。跟见面不到十秒钟就开始你争我吵的我们家比起来,金的家人一直关系很好。他们彼此尊重,也像朋友一样通话,有时候也会整个家族一起去旅行。我很羡慕金的家庭。但这次见面似乎跟平常不太一样。
“我打开玄关的门进去之后,你知道我妈说什么吗?”
“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