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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台北童年(第3页)

从那一次之后,三毛的小意外不断地发生,她自己都能化解。有一次骑脚踏车不当心,掉到一口废井里去,那已是在台湾了,她自己想办法爬出来,双膝跌得见骨头,她说:“咦,烂肉裹的一层油原来就是脂肪,好看好看!”

三毛十三岁时跟着家中帮忙的工人玉珍到屏东东港去,又坐渔船远征小琉球。这不可怕,可怕的是:她在东港碰到一个军校学生,居然骗人家是十六岁!她交了今生第一个男朋友。在她真的十六岁时,她的各方男朋友开始从不知哪里冒出来了。她很大方,在家中摆架子——每一个男朋友来接她,她都要向父母介绍,不来接她就不去。这一点,作为父亲的我深以为荣,女儿有人欣赏是家门之光,我从不阻止她。

等到三毛进入文化大学哲学系去做选读生时,她开始轰轰烈烈地去恋爱,舍命地去读书,勤劳地去做家教,认真地开始写她的《雨季不再来》。这一切,都是她常年休学之后的起跑。对于我女儿初恋的那位好青年,作为父亲的我,一直感激在心。他激励了我的女儿,在父母不能给予女儿的男女之情里,我的女儿经由这位男友,发挥了爱情正面的意义。当然,那时候的她并不冷静,她哭哭笑笑、神情恍惚,可是对于一个恋爱中的女孩而言,这不是相当正常吗?那时候,她总是讲一句话:“我不管这件事有没有结局,过程就是结局,让我尽情地去,一切后果,都是成长的经历,让我去——”她没有一失足成千古恨,这怎么叫失足呢?她有勇气,我放心。我的二女儿,大学才念到三年级上学期,就要远走他乡。她坚持远走,原因还是那位男朋友。三毛把人家死缠烂打苦爱,双方都很受折磨,她放弃的原因是:不能缠死对方,而如果再住台湾,情难自禁,还是走吧。

三毛离家那一天,口袋里放了五块钱美金现钞,一张七百美元汇票单。就算是多年前,这也实在不多。我做父亲的能力只够如此。她收下,向我和她母亲跪下来,磕了一个头,没有再说什么。上机时,她反而没有眼泪,笑笑的,深深看了全家人一眼,动作很慢,可是她不肯回头。这时我强忍着泪水,心里一片茫然,三毛的母亲哭倒在栏杆上,她的女儿没有转过身来挥一挥手。

绘画也是一种语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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绘画也是一种语言

它会召唤我

所以每到一个美术馆去看画展如果有一张好画

我一定会进去

无论它是什么派别

我都静静地坐在那里看

因为那一张画会

召唤我,吸引我,抓住我

我猜想,那一刻,我的女儿,我眼中小小的女儿,她的心也碎了。后来她说,她没碎,她死了,怕死的。

三毛在西班牙做了三个月的哑巴、聋子,半年中的来信,不说辛酸。她拼命学语文了。

半年之后,三毛进入了马德里大学,来信中追问初恋男友的消息——可见他们通信不勤。

一年之后的那个女孩子,来信不一样了。她说,女生宿舍晚上西班牙男生“情歌队”来窗外唱歌,最后一首一定特别指明是给她的。她不见得旧情难忘,可是尚算粗识时务——她开始新天新地,交起朋友来。学业方面,她很少说,只说在研读中世纪神学家圣·多玛斯的著作。天晓得,以她那时的西班牙文程度怎能说出这种大话。后来她的来信内容对我们很遥远,她去念“现代诗”“艺术史”“西班牙文学”“人文地理”……我猜想她的确在念,可是字里行间,又在坐咖啡馆、跳舞、搭便车旅行、听轻歌剧……这种蛛丝马迹她不明说,也许是以为不用功对不起父母。其实我对她的懂得享受生命,内心暗喜。第二年,三毛跑到巴黎、慕尼黑、罗马、阿姆斯特丹……她没有向家中要旅费,她说:“很简单,吃白面包,喝自来水,够活!”

有一天,女儿来了一封信,说:“爸爸妈妈,我对不起你们,从今以后,一定戒烟。”我们才知道她抽烟了。三毛至今对不起我们,她说:“会戒死。”我们不要她死,她就一直抽。

她的故事讲不完,只有跳过很多。

三毛结婚,突然电报通知,收到时她已经结好婚了。我们全家在台湾只有出去吃一顿饭,为北非的她祝福。这一回,我细观女儿来信,她冷静又快乐,物质上没有一句抱怨,精神上活泼又沉潜。我们并没有因为她事先不通知而怪责她。这个老二,作风独特,并不是讲一般形式的人——她连名字都自己取,你拿她怎么办?二十年岁月匆匆,其中有五年半的时间女儿没有回过家,理由是“飞机票太贵了”。等到她终于回来了,在第一天清晨醒来时,她向母亲不自觉地讲西班牙文,问说:“现在几点钟?”她讲了三遍,母亲听不懂,这才打手势,做刷牙状。等她刷好牙,用国语说:“好了!脑筋转出来了,可以讲中文。”那一阵,女儿刷牙很重要,她在转方向,刷好之后一口国语便流出来。有一回,看见一只蟑螂在厨房,她大叫:“有一只虫在地上走路!”我们说,那叫“爬”,她听了大喜。

三毛后来怎么敢用中文去投稿,只有天晓得。她的错别字在各报社都很出名,她也不害羞,居然去奖励编辑朋友,说:“改一错字,给一元台币,谢谢!”她的西班牙文不好,可是讲出来叫人笑叫人哭都随她的意。

三毛一生最奇异的事就是她对金钱的态度,她很苦很穷过,可是绝对没有数字观念,也不肯为了金钱而工作。苦的那些年,她真的酱油拌饭,有钱的时候,她拼命买书、旅行,可是说她笨嘛,她又不笨,她每一个口袋里都有忘掉的钱,偶尔一穿,摸到钱,就匆匆往书店奔去。她说,幸好爱看书,不然人生乏味。她最舍不得的就是吃,吃一点东西就要叫浪费。有人请她吃上好的馆子,吃了回来总是说:“如果那个长辈不请我吃饭,把饭钱折现给我,我会更感谢他,可惜。”

女儿写作时,非常投入,每一次进入情况,人便陷入“出神状态”,不睡不讲话绝对六亲不认——她根本不认得了。但她必须大量喝水,这件事她知道。有一次,坐在地上没有靠背的垫子上写,七天七夜没有躺下来过,写完,倒下不动,说:“送医院。”那一回,她眼角流出泪水,嘿嘿地笑,这才问母亲:“今天几号?”那些在别人看来不起眼的文章,而她投入生命的目的只为了——好玩。

1974年,三毛与父母亲合影

出书以后,她再也不看,她又说:“过程就是结局。”她的书架,回来不满一年半,已经超过两千本,架上没有存放一本自己的作品。三毛的书,我们全家也不看,绝对不看。可是她的书,对于我们家的“外交”还是有效的。三毛的大弟做生意,没有新书,大弟就来拿去好多本——他不看姐姐,他爱古龙。大弟拿三毛的书去做“生意小赠品”。东送一本,西送一本。小弟的女儿很小就懂得看书,她也拒看小姑的书,可是她知道——小姑的书可以去当礼物送给老师。我们家的大女儿除了教钢琴谋生之外,开了一家服饰店,当然,妹妹的书也就等于什么“你买衣服,就送精美小皮夹一只”一样——附属品。三毛的妈妈很慷慨,每当女儿有新书。妈妈如果见到人,就会略带歉意地说:“马上送来,马上送来。”好似销不出去的冬季牛奶,勉勉强强请人收下。

在这个家里,三毛的作品很没有地位,我们也不作假。三毛把别人的书看得很重,每读好书一册,那第二天她的话题就是某人如何好,如何精彩,逼着家人去同看。这对于我们全家人来说真是苦事一桩,她对家人的亲爱热情,我们消受不了。她一天到晚讲书,自以为举足轻重,其实——我的外孙女很节俭,可是只要是张晓风、席慕蓉的书籍,她一定把它们买回来。有一回三毛出了新书,拿去请外甥女批评指教,那个女孩子盯住她的阿姨说了一声:“你?”三毛在这件事上稍受挫折。另外一个孙女更有趣,直到前天晚上,才知道三毛小姑嫁的居然不是中国人,当下大吃一惊。这一回三毛也大吃一惊,久久不说话。三毛在家人中受不受到看重,已经十分清楚。目前我的女儿回来定居已经十六个月了,她不但国语进步,闽南语也流畅起来,有时候还去客家朋友处拜访住上两天才回台北。她的日子越来越通俗,认识的三教九流呀,全岛都有。跑的路比一生住在岛上的人还多——她开始导游全家玩台湾。什么产业道路弯来弯去深山里面她也找得出地方住,后来再去的时候,山胞就要收她做干女儿了。在我们这条街上她可以有办法口袋空空地去实践一切柴米油盐,过了一阵去付钱,商人还笑说:“不急,不急。”女儿跟同胞打成一片,和睦相处。我们这幢大厦的管理员一看她进门,就塞东西给她吃。她呢,半夜里做好宵夜一步一步托着盘子坐电梯下楼,找到管理员,就说:“快吃,是热的,把窗关起来。”她忙得很起劲。女儿虽然生活在台北市,可是活得十分乡土,她说逛百货公司这种事太空虚,她是夜市里站着喝爱玉冰的人。前两天她把手指伸出来给我和她母亲看,戴的居然是枚金光闪闪的老方戒指,上面写个大字“福”。她的母亲问她:“你不觉得这很土吗?”她说:“嗳,这你们就不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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