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只是感冒而已吗?”◎
天还没亮,一之濑都子就被叫到病房来。
她的脚步急匆匆的,见到他的手下们都鞠躬行礼,她也顾不上多看一眼,径直冲进病房里,绷紧的小脸上仍旧有着显而易见的不满。
现在这才几点?
清晨六点整都不到——这么早的时间,就把她叫过来。
她还没有计较,昨天鹤屋雪江把她丢在港口大楼,他们自己走掉了的事情呢。结果今天早上又这么早就叫她过来——
她踏着脚,大步流星的走进病房内,一进门就正对上靠着墙,环抱着手臂,垂着眼望着地面的禅院甚尔。
一听到他的脚步声,禅院甚尔就迅速的抬起眼来,漆黑的眼睛中依旧看不出任何的神色,表情也是一如既往的冷漠。一之濑都子却被他吓了一跳,倒吸了一口气。
禅院甚尔怎么这个表情……
一之濑都子也顾不上再在心中抱怨了,赶紧加快的脚步,走到鹤屋雪江的病床边。
几分钟后。
一之濑都子:“……”
“这不只是感冒而已吗?”她愤愤的将手中的检查器材放下。
检查了半天,除了稍微有一点感冒之外,就检查不出来有别的什么毛病,“就为了这点小事就把我找过来,知不知道我也很忙的啊!肯定只是因为……”
一之濑都子的说了一半,突然停顿了片刻。
因为她突然想起,昨晚带着鹤屋雪江去看了川上纱耶香的事情。
该不会是因为这个,才突然感冒的吧——
她突然微妙的心虚了起来,手指不留痕迹的抓住裙边,应该不是吧?鹤屋雪江的内心没有这么脆弱,而且昨晚的时候,她还好好的……
如果真的是她导致的,禅院甚尔该不会当场把她打一顿吧。
一之濑都子心虚的沉默了。
一之濑都子忙忙碌碌的给鹤屋雪江检查时,禅院甚尔就悄无声息的跟了上来,一直沉默注视到一之濑都子开口,等到听到她亲口说了只是感冒,他才缓缓的放下心,可也只放松了一瞬,就又重新紧绷了起来。
他低下头,看向病床上被埋在柔软的被褥中的鹤屋雪江的脸。
柔软的被褥包裹着她的脸,被子的四角都被掖的紧紧的,不漏一丝一毫的缝隙,被子遮蔽了一半的脸显得苍白又楚楚可怜,因为感冒而加重的呼吸微微起伏,浓而卷曲的睫毛落在垂落在下眼睑,留下鸦青色的阴影。
她的脸色是苍白的,可是……禅院甚尔忘不了刚刚摸到她脸颊的温度的时候,那种吓了一跳的心情,仿佛此刻心脏还在剧烈的抖动。
鹤屋雪江的身体极差,从他刚刚认识她开始,她的手脚似乎都一直是冰凉的。
那种冰冷几乎是从皮肤下透出来的,让人联想到深深的井下的彻骨寒冷,是从皮肤下,骨子内透出来的,鹤屋雪江确实就如她的名字一般,从身体内透出如同冰雪般的寒冷。
井水般的浸在骨子里的寒气让鹤屋雪江十分怕冷。房间内铺着厚厚的地毯,彻夜开着空调,热风呼呼的吹,七八月的时候仍旧穿着厚重的衣服。
她就连手脚都一直是冰凉的,并且怎么都捂不热,即使是焐热了,只要离开热源,很快又会冷下去。
禅院甚尔想起,他到鹤屋雪江的身边的第一晚,就已经上了她的床,开始替她暖手暖脚了。
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居然已经过去一年多了吗?
禅院甚尔垂下眼睛,难得有些恍惚起来。
莫名其妙开始的回忆,记忆中还没有遇见她之前的自己,就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陌生,恍如隔世。
难以理解,生命中没有她的话,是怎么过了整整二十年的?
他已经习惯了握住鹤屋雪江冰冷的脚,用手心的温度去温暖她的足心,鹤屋雪江的脚踝骨感纤细,恍如玉雕,就连足底都是柔软的,禅院甚尔想,大概是因为她常年生病,大半的时间都躺在床上,不经常走路的缘故。
鹤屋雪江整个人都是柔软的,冰凉的,像是充满水汽的云,又像是倾斜的,有着细微裂痕的白瓷,是只能小心翼翼的捧在手心里,连触摸都必须谨慎的存在。有的时候,禅院甚尔握着她冰冷的脚,对上她微笑的目光,会下意识的避开她的视线。
“这样很痒啊,甚尔。”她的眼睛都微微的眯了起来,浅灰色倒映着他的脸,笑的像是弯月。
长长的睫毛上下扇动之中,禅院甚尔漆黑的眼睛直直的对上她的,下意识的抿紧了嘴角,绷紧了脸,喉结上下滚动,连呼吸都下意识的放轻了。
鹤屋雪江仍旧含笑注视着他。
过了好几秒,禅院甚尔这才意识到,自己心跳加速时,不自觉的收紧了手指,才仓皇的转开眼,松开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