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嘿!表姐您早哇,猴崽儿我啦!”
“猴崽儿!男人坏,男人专偷腥!嗬嗬嗬……”
“莫哭莫哭!您稳着点儿,我马上报警!”
我表姐来电话,男人偷腥嘛男人坏嘛!您问我表姐夫偷腥?不,不是他,他没这本事,他死了好多年啦!我这表姐夫真是神算,他死前拉着我表姐的小手:
“阿妹!年头不像样,野男人都出笼了,你能走大路,就别走小街,能走小街,就别穿巷弄啊!”
您给瞧瞧,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还真给他忧到咧!还有谁,巷口卖豆浆的老王嘛,当着大伙儿的面送我表姐一副油条不收钱,我表姐嫌它老。
远的不说,我对门的张太太也是个大忧大虑的女杰。前阵子,做老公的孝敬老婆,订了票上剧院看芭蕾。衣衫革履,珠光宝气,啧,多光鲜哪!招了计程车往前开,过第一个红绿灯:
“不成不成,回家!”
“怎啦?”
“我忘了锁门!”
下车,锁门,上车,得。过了第一个红绿灯:
“不成不成,往回开!”
“怎啦?”
“我忘了关瓦斯!”
下车,开门,关瓦斯,关门,上车,得。又过了第一个红绿灯。
“呀!不成不成啦!快回家!”
“又怎么啦你!”
“我……我忘了穿鞋儿!”
这整晚就看到一辆计程车在舞芭蕾。
光说别人,说说咱自个儿吧!不瞒您,我挺羡慕人家多忧多虑的。您说没忧没虑没烦恼,您这么说不招人笑话吗!您问我有啥忧虑?不早说了吗,吾自幼愚鲁过人,说真的,我到现在还在忧虑为啥我没有忧虑的事儿呢!
一九九一年四月联合报缤纷版
一九九四年六月修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