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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关上家门做皇帝的紫禁城生活02(第4页)

按照宫中的惯例,医生当给太后或皇帝等诊脉时,在病人面前要放一个小茶几,几上放置两个小枕头。病人就坐在炕上把自己的左右两手分放在两个枕头上。这时两个大夫便须分左右跪着各诊一脉。诊完一脉之后,这两个大夫便一同站了起来,彼此交换一下左右的位置,再跪在地上一同诊另一手上的脉,等到把左右两脉交替诊完之后,更须跪着不动,一同说明诊查出来的病状,然后才一同走出,共同开方。

我虽然根本没有病,但是这些大夫一来是看不出我究竟是否有病;二来他们都是“志在当差”,所以就不能不诌出一些不关痛痒的病情来,而且还得装模作样地共同开出服之无害的药方,这样才能算是差事完毕,一同退去。当然他们所开的方子,我是不能用的。这只是我在平日闲居无事,偶尔拿他们开开心罢了。我曾这样地叫过他们有十几次,每次都是两个大夫一起来,可是竟没有一次碰到过同样的大夫,足见在当时“太医院”内的赋闲医生是怎样多的了。

还有一天,我曾半开玩笑地对一个“毓庆宫”的太监绰号叫“和尚”的人说:“你不把这块干狗屎橛子吃下,我就打你!”乃没有想到他真的从地上捡了起来放在嘴上咬了一口。我不但没有同情他的心,反倒认为他太“埋汰”,就从此不屑理睬他了。

在我小时,曾买有很多的傀儡剧用的木偶,还有一个演傀儡戏的小舞台。这时有一个“殿上太监”会耍木偶,在他演完之后,我便“赏赐”他一盒子油糕,不过是在给他以前,我曾主张从我练习力气用的铁沙子口袋中,取出一些铁沙子来偷偷放入油糕里给他吃,为的是要看他崩牙的狼狈情况。但由于我那好心肠的乳母提出了“折中案”,才改在油糕里放些生绿豆进去。这样,才既达到了我取笑的目的,又免了铁沙子崩坏牙齿的危险。

我还做过这样的恶作剧:因为我听说当时在宫中曾任总领事的张德安,平生非常吝啬,我便有时带着一群太监到他住的地方去,故意嗾使大家狂喝他的茶,为的是叫他看着心痛,有苦说不出。这还不算,有一次我在茶壶中放入自己的小便,倒出来让他喝,他认为是茶,便不辨滋味地一饮而尽。

(2)无轨道的日常生活

在我小的时候,吃饭睡觉,还按定时,到我稍稍长大以后,便完全任意而行,想怎样便怎样,于是寝餐行止便没有一定的规律了。

那时,服侍我的“御前小太监”,照例分为东西两班隔日轮流交换。西班里的太监一般都比较拘泥老实些,我便不愿意和他们玩耍。因此每当他们上班时,那天我睡觉的时候必早。至于东班的太监们,因为他们比西班活泼有趣些,所以每当他们值班的那一天,我便尽兴地玩闹。例如,夜间带着他们在“养心殿”外,中央“抱厦”上,用绳子把许多毡毯之类扎成很多的小房间,并在其中摆上种种陈设和器具,然后让太监在“养心殿”内用火炉做菜和调制点心。有时还向端康太妃的厨房要菜来吃。直到深夜还带着他们狂嚼大饼和种种的炒菜,饱餐之后,有时还同他们化装游戏,如穿上买来的军装,手提棍棒和舞台上的刀枪之类,乱杀乱砍一气,有时则拿着玩具马枪,到各处乱跑乱闹,有时化装成妇女,有时带着他们“捉迷藏”……一直闹到凌晨三四点钟才肯睡去。第二天早晨还须早起赴“毓庆宫”读书。请想这样的生活中,还能安心读书吗?

我在十二三岁时的日常生活,差不多就是这样的。

固然是在当时的宫中,有四位太妃做我的母亲,可是真正的家庭温暖滋味,我却一点也没有尝受到。尽管每天我都要到四位太妃处去问安,但是在我们母子见面以后,身边的空气却总是冷冰冰的、空虚的和寂寞的。我耳中所能听到的,也只限于半固定性的什么“皇帝歇得好”(即睡得好)和“皇帝进得香”(即吃得好)以及“今天冷应当多穿点衣服”之类的寒暄语。至于我呢,则除了“嘛嘛,是是”,也只有问一问“皇额娘歇得好”和“皇额娘进得香”而已。除去这样的谈话材料之外,也实在找不出什么可谈的话题来。过了这样枯窘无味的几分钟之后,照例便会听到“皇帝玩去吧”的吩咐。于是我便告别了“慈母”而又回到自己说了算的小天地里来,也就是说回到自己所率领的那群太监堆中去。不但我如此,就是我那四位母亲又何尝不如是呢?还不都是各自带领着自己的一群太监宫女各自过着独立自足的生活!同在一个桌子上吃顿饭,是除了逢年过节和办正寿很难碰到的“家庭盛事”。

这就是宫中的所谓家庭生活,也就是我在童年和青年时代的生活。所以我从幼时起,就习于毫无纪律的放纵生活,所以我从幼时起就成为一个“小朝廷”内的“暴君”,所以我从幼时起就被培养扶植成为一个骄奢**逸、狂妄无知的加料大寄生者。还不是这个家庭这种制度给带来的。

前些日子,我看到了《李时珍》的影片。看到李时珍给一个王爷的儿子治病时,那位“王爵的世子殿下”虽然不过是一个十岁上下的孩子,却也居然旁若无人地坐在摆满山珍海味的食桌前面,许许多多的男仆女婢都争先恐后地在侍奉着他的情形,我愈看愈觉得和我小时候的情形差不多。总之,不管是明代王爷的府中也好,或是清朝皇帝的宫中也好,也不管他们之间的规模大小如何,反正是那种骄傲自大、徒食自享、颐指气使、愚昧狂妄的情形,就如同天下的乌鸦一般黑一个样,都说明该阶级的丑恶本质。我还在《宋景诗》的伟大历史影片中,看到了同治和东西两太后坐朝听政的一个场面,更是使我对于自己的过去,有了进一步的深刻认识。真觉得那种场面,等于儿戏,也是一场噩梦。同时也深自庆幸自己能够赶上了新中国的新时代而感到骄傲。

在我结婚以后一直到一九二四年,我十九岁为止的宫中生活,虽然在其本质上和我童年时代并无什么差别可言,在其外形上则是更染上了一些光怪陆离的新颜色,也可以说是随着年岁的增长,所沾染上的毒素也就与日俱增起来。本来么,在那种腐败愚昧的家庭环境中,是只有每况愈下,断不会有什么好转或是醒悟之可能的。

当然,随着我年龄的增长,我的心情是会有些改变。例如,我这时已对搭小房间和玩枪弄棒不感兴趣了,那时认为有兴趣的则是购买乐器、组织乐队和率领着这些仆从练习脚踏车和上房爬墙之类的“新消遣方法”。特别是对于脚踏车最为爱好。曾把当时在北京骑车有名的李学勤(小李三)邀入宫中,并求他加以指导,甚至为了使自行车可以在宫中畅行无阻,竟致把很多门槛都用锯锯掉。后来还在宫中的“东长街”附近,练习过开汽车哩!

还有时通过我那英文教师庄士敦,把英国美国公使馆的军乐队招到宫里去有三四次,每次都是使他们在院中吹奏。每次演完之后,便在院中拿酒肉点心之类慰劳他们。我虽不亲自出席招待,但也颇以此为乐。

庄士敦也曾把英国司令官带到宫里来参观并访问我,也曾把印度的诗人泰戈尔和当时被称为“诗圣”的徐志摩等带来见我。此外,如上海的犹太人大资本家哈同夫妇等,也曾在端康太妃的招待(因为哈同和端康太妃母家有来往)下和我见过面。曾给西太后画过像的美国老姑娘柯尔也到我这里来过好几次。

从上记的零星片段中,也可以看出在我当时的生活中,已渐渐有了一些变化。那就是在我那满脑袋的封建专制思想意识里,已经渐渐添入了一些崇拜西方资本主义国家的成分了。

这时,我已渐渐对那种宫廷小圈子生活感到厌倦,总想看一看“紫禁城”外的新鲜景色。但由于陈规旧矩处处拘束着我,有一次我的老师陈宝琛病了,我便以正正堂堂地探问师病为理由,尝到坐汽车走大街的快乐滋味。于是我就一步一步地试探着扩大访问的范围,如探望我的父亲以及我的叔父等,最后则是把范围扩大到游颐和园和玉泉山了。当然我每次出门,都得编成一列几十辆的小汽车队,并且每一次的开支也是大得惊人。但是我不去管它,目的不是开开眼界么,达到了这种愿望,便心满意足了。最滑稽的是有一次我赴颐和园时,曾命司机把汽车加速开驶,在我屡次催促之下,竟达到每小时60—70公里的速度。这时可把随我出游的“内务府大臣”绍英老先生给吓坏了,据说吓得他在车中紧闭双目,双手合十,高声大念“南无阿弥陀佛”不止。

(3)我的“疑病”和“治病”

在宫中时,因为我身边既有很多古代医书,又有许多大夫和专供我用的现成药房,所以我就不知不觉地对“治病”这件事,感到有兴趣。对于那些艰涩难通的古医书之类,我只不过是在无事之时不求甚解地去阅览它,倒还没有给我以怎样的影响。后来因为得到了一部通俗易懂的《验方新篇》,不料它却坑害了我。不知道是什么缘故,自从看到了那些骇人听闻的奇病异症之后,便引起了我想入非非,神经过敏,常疑心自己有病,愈疑心就愈害怕,愈害怕也就愈疑心,总觉得自己身上这里有病那里也不舒服,简直把我折腾得不亦乐乎。例如,有一次我手上长了一个小疮,我便自起矛盾地认为这确是“疔毒”无疑,于是便拿红线把手腕紧紧捆牢,一面就按照书上所载的专治疔毒症的“**饮”或是什么“护心散”之类,把药抓好煎服。也时常无缘无故地找大夫来看。我的汉文老师朱益藩颇通汉医医术,我更是尊他为“儒医”而经常找他给我诊治。有一次我觉得小腹有些痛,便认为这是“受了寒”,便在深夜用电话叫他快来,一方面更叫“内务府大臣”下紧急开“紫禁城门”的命令。像是这样一点小病便采用这种紧急求救的方式,也不止这一次,而是多少次地这样来做,既不论三九严寒,也不管三更半夜,只要是我的“疑心病”一发作,便总是这样迫不及待地去飞调他来。

还有一次,我因为觉得有时候喉咙中有痰,便又害怕自己要得“紧痰绝”,遂赶紧找来“太医院”的大夫给我医治。这位大夫在“望闻问切”的诊断以后,也就毫不客气地给我使用了祛痰剂的王牌猛药“礞石滚痰丸”作为药引,还配合着使用了不少的汉药药材,另外还让我喝竹沥水。就是在这位医生的猛攻猛打的治疗方法下,连续医治了约一个半月。

后来听人说,幸亏我身体平素算是不错,所以才经得起这种猛治,否则非把身体弄坏不可。

像是这样的事情,尚不只我幼时在“清宫”中如此,就是到了天津以后,以及后来在伪满时代的十四年间,我一贯总是在疑心着自己有病和不断地在中西药杂进下,过着“斗病”的生活,至于注射等,还未把它包括在内哩!

总之,在我前半生,凡是所到之处,随时都贮存着不少的中西丸散膏丹之类,差不多用不着赴街上去买,都能自给自足。尤其荒唐的就是有时当我找来大夫看病之后,经常把大夫的处方,任凭自己的主观愿望随意予以增减。甚或有时不问大夫就一面翻着药书一面自行医治,直到伪满垮台为止,我一向都是如此。

七、我母亲为我自杀了

我从三岁起,就离开了我的母亲,一直到了我十一岁,我母亲才被允许一年进宫来看我两三次。虽然每次少则必住上四五天,多则八九天才回去,但是我对她的感情也不过普普通通,并没有对她感到什么特别亲热。因为我们母子二人之间的骨肉情分,早已被那冷如冰的封建专制制度给一刀两断了。即使说尚没到一刀两断程度,也是被这段难以逾越的“君臣关系”铁墙给两下完全隔绝了。我母亲是在一九二一年我十六岁的时候死去的。而她的死,则是与我和端康太妃的争吵有关。

在我十四五岁时,端康太妃由于我追逐时髦,狠狠地训斥了我一顿,并打了两个太监每人二百大板。自从发生了这件事之后,她便效仿了西太后对待光绪的老办法,每天派她宫中的六七名太监,轮流地来“服侍”我,其实就是派他们来做监视我的“特务”。我在当时的环境下,当然是敢怒而不敢言的了,我就这样地忍耐了不少的日子。有一天,我真觉得有些按捺不住,便抓一个题目和她派来的太监大闹起来,当然一个当太监的,尽管他有多硬的靠山,在这种情势下,是不能不向我磕头赔罪的了。而太妃呢,也知道我是对她的一种“取瑟而歌”的间接示威,便也知趣地把这个太监叫了回去,不久把那几个“特务太监”也都撤走了。

端康太妃不但是所使用的太监很多都是曾在太后宫里使用过的人,就连她那里的大夫以及厨房里的工作人员,也差不多都是太后所遗留下来的一些基干人员,而她的一举一动,也就在有意无意之中,模仿起西太后、隆裕太后来。因此,在她所住的那个“永和宫”的势力圈子内,是经常飘**着一种和那三位太妃迥然不同的浓厚专制气氛的。

敬懿太妃,因为我幼时曾住在和她的“太极殿”相衔接的“长春宫”的关系,所以我幼时对她的感情,总比和那三位太妃要亲近些,就是她对我也是在无言之中,似乎更关切些。她对端康的骄傲跋扈的平日行动,也颇为不满,只不过是面和心不和地过着表面平静的生活罢了。

荣惠和庄和两太妃,平日也是很老实和蔼的。不过她们二位都有着不少迷信和忌讳。例如,荣惠太妃最忌讳说“醋”字,在吃饭的时候,她那里的太监都不能说出“醋”字来,而只能给它起个代名词,把“醋”叫作“忌讳”。而庄和太妃那里的忌讳尤多。如不许人说“吃梨”,因为“梨”字和“离”字同音,须说吃“平安果”。还有“完了”二字,也是在忌讳之列的。如果问您吃完了吗的时候,须说您吃得了吗。其他尚有许多,举一以概其余吧。

这就是我那四位母亲的脾气、作风各自不同的地方,跟着我要说我和端康太妃翻脸的经过。

关于这次争吵的直接导火索,是因为有一天,端康下了一道命令,把太医院的御医范一梅开除了。我听到此事后感到非常气愤,当然这也和我平日对她的种种不平不满有关。我就想:过去隆裕太后在世的时候,我和太后坐在一起吃饭,她不是还拿一个“瑾妃”资格,站在地上吃的吗?……我于是就给她下了个结论:她本是一个妾的身份,而不是妻的身份,并不能算是我的母亲。现在她既这样对我毫不客气,我为什么要怕她呢?于是我愈想愈觉得可气。但是在那家长制度凛然不可侵犯的宫廷中,我还不敢下定决心,当面向她去做质问,便把此事告诉了陈宝琛,并和他做了一番商量,而他居然会赞成我这样做,同时在我身边的大总管张谦和也怂恿我这样做。于是,我就鼓足了勇气,到她那里质问她为什么开除了范一梅。当然她是不会向我让步的,于是我们母子便闹翻了脸争吵起来。我更粗暴地扬言不承认她是我的母亲。我表明了这种决裂态度之后,便愤愤地回去了。

端康太妃便在盛怒之下,急时抱佛脚地把我的祖母刘佳氏和我的生母瓜尔佳氏叫到宫里来,并迁怒于她们,对她们做了严厉的斥责。她们在这种情形下,也只得向太妃赔了礼,但太妃还不甘心,更把我父亲载沣和各王公大臣连我的老师们也在内,全都叫进宫来,大约也是想套用一下西太后降服光绪的老办法来压制我吧。于是她便把我如何对她无礼的情形,声泪俱下地宣布了出来,但是这些王公大臣已不再是当年的荣禄或是袁世凯,对于我们母子之间的家务争吵,又有什么解决的妙法,只能是对她做了一阵不关痛痒的安慰。而我呢,也不肯对她示弱,便也把这些“宗亲国戚”(除我父亲)等叫到我这里来,我也同样对他们哓哓不休地讲了一大篇我的道理。当然,他们对于我也是毫无办法的,也不过是唯唯诺诺地说出一些不解决问题的调停话而已。最后,我还是在我祖母和母亲的努力说服下,才勉勉强强地到端康面前下了一跪,并且认了错,这场风波才算是在我和端康之间平息下来。

我却万万没想到。我的母亲在回家之后的第二天就吞服鸦片自杀了。此事发生以后,我父亲等并没有对我表示,我母亲的死是因为我而自杀,只说是得了一个“紧痰绝”的急病死了。我闻知这一噩耗之后,便连忙到我母亲家中去哭奠。这是我自从三岁入宫以来,头一次出“紫禁城”,也是头一次回到了生身父的家中,不过是这次的回家,却不是什么愉快的事,而是和我那生身母做了人生的永别。

我母亲的自杀,还是在她死后多少日子由我弟弟对我讲了才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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