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就拔锚扬帆!”国王说。
“我们到了海上——”汤姆纳斯大叫,一跃而起,跳起舞来。
“一路向北——”第一个小矮人说。
“回家喽!回北方,回纳尼亚!”另一名小矮人说。
“等到第二天早上王子醒来的时候才发现他笼中的小鸟已经飞走了!”佩里丹拍着手说。
“哦,汤姆纳斯先生,亲爱的汤姆纳斯师傅,”女王一把拖住他的手,拉着他跳起舞来,“你救了我们所有人。”
“王子一定会派人追我们,”另一名贵族开口了,沙斯塔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我们才不怕呢,”埃德蒙说,“我观察过停在河道上的所有船,那里面既没有战舰也看不到快船。我倒是希望他派船来追赶我们!无论他派来什么船,灿烂海尔琳号都能让它们葬身海底——如果它们能追上我们的话。”
“陛下,”大乌鸦说,“羊人的提议恐怕是这七天里您听到的最棒的建议了。现在,正如我们鸟类常说的,先筑巢后孵蛋。换言之,让我们先吃饭,然后再着手采取行动。”
听了他的话,所有人都站了起来。房门打开了,诸位贵族和各种动物都站到了一旁,让国王和女王先行。沙斯塔正想着他该怎么办的时候,汤姆纳斯先生说道,“王子殿下,你就先躺着吧,过一会儿我会给你拿些好吃的来。在我们做好上船的准备前,你哪儿都不用去。”
沙斯塔将刚刚抬起的头又放回到了枕头上,很快,房间里就只剩下他一个人。
“这太可怕了。”沙斯塔心想。他从没想过要把实情告诉这些纳尼亚人,向他们寻求帮助。沙斯塔从小和阿什伊什这种硬心肠的人生活在一起,受尽了他的拳打脚踢,这种生活使他早早养成了一个习惯——只要是自己能解决的事情,绝对不会对成年人透露半个字。他觉得大人只会搞破坏,或是阻止他——无论他想做什么。他认为尽管这位纳尼亚国王可能会善待那两匹马,毕竟他们都是来自纳尼亚的会说话的动物,但是他一定会对阿拉维斯痛恨不已,因为她是卡乐门人,最后他要么把她作为奴隶卖掉,要么就直接把她送回家。至于他自己,“现在,我还是别告诉他们我不是科林王子,”沙斯塔心想,“我已经听到了他们的全盘计划。如果他们知道我不是自己人,绝不会让我活着离开这个房间,以防我把他们的计划泄露给蒂斯罗克。他们一定会杀了我。如果真的科林王子出现了,一切就将真相大白,到那时他们一定不会放过我!”你们看到了吧,沙斯塔根本就不了解生来自由且高尚的人们如何思考、做事。
“我该怎么办?我该做点什么呢?”他不断地问自己。“我——嘿,那个长得像羊的小东西回来了。”
羊人踱了进来,他走路的姿势看起来有点像跳舞。他的手里捧着一个几乎和他一样大的盘子。他把盘子放在沙斯塔身边的一张小桌子上,盘腿坐到了沙发旁铺着地毯的地板上。
“小王子,”他说,“快来吃饭吧。这可是你在塔什班吃的最后一顿饭了。”
他拿来的全都是卡乐门风味的食物。我不知道你们是否喜欢这些吃的,但是沙斯塔很喜欢。盘子里有龙虾、沙拉、肚子里塞满杏仁和松露的沙锥鸟以及一份由鸡肝、米饭、葡萄干和果仁做成的炒什锦,还有凉爽的蜜瓜、奶油醋栗和桑椹以及所有能和冰块搭配的好吃的。盘子里还有一个大肚酒壶,里面盛了被称作“白酒”但其实是黄色的琼酿。
沙斯塔吃饭的时候,好心的羊人以为他还没有从中暑的眩晕中恢复过来,一直滔滔不绝地向他讲述大家回到家乡后的美好生活。后来,羊人还说起了科林王子的父亲,阿钦兰的老国王伦恩,以及他从小生活的那座位于南坡要塞的小城堡。“别忘了,”汤姆纳斯先生说,“他们答应你,等你下次生日的时候,你将得到人生中的第一套盔甲和第一匹战马。到那时,王子殿下就要开始学习骑射和武艺。几年之后,如果一切进展顺利,彼得国王答应过你父王会亲自赐封你为凯尔帕拉维尔的骑士。与此同时,纳尼亚和阿钦兰的骑士们也将穿越两国之间的群山,彼此往来。当然,你别忘了你答应过我会在夏节时来我这儿住一个礼拜,到那时,树林的中央将会燃起熊熊篝火,羊人和树精灵会围着篝火通宵达旦地跳舞,唱歌。说不定,我们还能见到阿斯兰!谁知道呢?”
当沙斯塔吃完后,羊人让他继续安静地躺在沙发上。“你在这儿睡上一小会儿也没事,”他又补充道,“离上船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到时我会来叫醒你。我们就要回家了!回到纳尼亚,回北方!”
这顿饭沙斯塔吃得很爽,羊人说的话他也听得很开心,当他再次独自一人待在房间里的时候,他的想法忽然发生了转变。现在,他只希望真正的科林王子不要出现,如此一来他就能坐船去纳尼亚了。他压根就没想过如果真正的科林王子被独自留在塔什班下场会如何。他只是有一点点担心在墓地等他的阿拉维斯和布里。不过很快,他就对自己说道:“可是,我又能怎样呢?阿拉维斯一直觉得我高攀了她,现在她倒是终于能撇下我一个人走了。”就在这时,他不禁想到,与其辛辛苦苦地横穿沙漠,还不如安安稳稳地坐船去纳尼亚。
这样想着,他渐渐进入了梦乡——如果你一大早就起来,走了很久的路,路上还遇到不少刺激的事情,美美地饱餐了一顿后躺在一个凉爽房间里的大沙发上,除了偶尔从窗户飞进来的蜜蜂发出的嗡嗡声,四下里一片寂静,你也会和他一样。
突然,一个很大的撞击声传来,把他从梦中惊醒。沙斯塔一下子从沙发上跳了起来,瞪大了眼睛四处张望。他飞快地扫了一眼房间——房间里的光线已经和之前不一样了——他一定睡了好几个钟头。当然,他也找到了声音的发出者:原本放在窗台上的一个价值不菲的瓷花瓶跌落到了地板上,摔成了三十多块小碎片。不过,引起他注意的不是这个,而是从外面伸进来,紧紧扒在窗台上的一双手。那双手扒得越来越紧(十个指关节因为用力全都变白了),紧接着,一个脑袋从窗台下探了出来,随后是肩膀。不一会儿的工夫,一个和沙斯塔年龄相仿的男孩就爬了上来,跨坐在窗台上,一条腿搭在里面,一条腿搭在窗台外。
沙斯塔从没在镜子里看到过自己的脸。即便他照过镜子,他(在平常时候)恐怕也不会意识到眼前这个男孩几乎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另一方面,这个男孩也和他之前见过的人都长得不一样,他有一双世界上最美丽的黑眼睛,牙齿少了一颗,身上的衣服(当他刚刚穿上它们的时候,这些衣服一定华丽精致)又破又脏,脸上除了脏兮兮的泥巴,还有好几块血污。
“你是谁?”那个男孩小声问。
“你是科林王子?”沙斯塔反问。
“没错,那是当然,”对方回答,“可是你是谁?”
“我谁也不是,我的意思是我只是个无名小卒,”沙斯塔说,“埃德蒙国王在街上遇到了我,错把我当成了你。我想我们俩一定长得很像。我能从你进来的那条路离开这儿吗?”
“没问题,只要你会爬墙,”科林说,“可是,你为什么着急要走呢?我的意思是,既然他们认错了人,我们何不趁此机会找点乐子呢?”
“哦,不,”沙斯塔说,“我们必须马上换回来。如果汤姆纳斯先生回来,看到我们俩都在这里就糟糕了。之前我不得不假扮成你,而你今天晚上就要秘密地离开这里。你刚才去哪儿了?”
“街上有个男孩竟然拿苏珊女王开些粗劣的玩笑,”科林王子说,“我就把他打倒在地。他鬼哭狼嚎地跑进了一栋屋子,紧接着,他哥哥跑了出来。于是,我又把他哥哥打倒在地。之后,他们俩就一直追我,直到我们撞上三个拿着长矛的老头,他们管这几个老头叫看守人。我和这几个看守人打了起来,他们仨把我打倒在地。这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那些看守人就把我带到了一个地方关了起来。我问他们想不想来壶酒,他们说喝上几口倒也无妨。我就把他们带到一家卖酒的店铺,给他们买了点酒。他们坐下来喝酒,一直到全都醉得不省人事。我想此时不走更待何时,便悄悄地溜了出来,没走几步我就发现第一个男孩——就是给我带来麻烦的那个男孩——还在街上晃悠。于是,我再次把他打倒在地。之后,我就顺着一根水管爬到一栋屋子的房顶上,安安静静地躺在那儿直到今天早上。从早上到现在,我一直在找回来的路。嘿,我说,你这儿有喝的没?”
“没有,我都喝光了,”沙斯塔说,“现在,跟我说说你是怎么进来的吧。时间紧迫。你最好过来,躺在沙发上,假装——哦,我忘了,你脸上有伤,眼睛也被打青了,假装一点用也没有。到时候,你就实话实说吧——等我安全离开之后。”
“你以为我会怎么说?”王子有些愤怒地望着他说,“你到底是谁?”
“已经没有时间解释了,”沙斯塔用激动不已的声调轻声说,“我相信,我是一名纳尼亚人,出生在北方,可是我却是在卡乐门长大的。现在,我要逃跑,穿越沙漠,和一匹叫布里的会说话的马一起回去。现在,快告诉我,怎样才能离开这里!”
“听着,”科林说,“这扇窗户下面是走廊的屋顶。但是你必须踮着脚轻轻地走,不然别人就会听到你走路的声音。沿着走廊向左走,你就会看到一面墙,如果你擅于攀爬,你就能爬到墙的上头去。接着你顺着墙头一直往前走,走到拐角处,你会看到墙的下面有一堆垃圾,你只要跳下去就能离开这儿了。”
“谢谢你。”沙斯塔说道,说话间,他已经爬到了窗台上。两个男孩面对面坐着,望着彼此,突然发觉他们已经成了朋友。
“再见,”科林说,“祝你好运。我希望你能安全离开这里。”
“再见,”沙斯塔说,“你已经有过冒险经历了。”
“和你的相比,那都算不了什么,”王子说,“现在,跳下去吧。记住,轻一点。”就在沙斯塔纵身一跃的同时,他又补充了一句,“希望我们能在阿钦兰再见面。去找我的父王伦恩,就说你是我的朋友。当心!我听到有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