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的松鼠们惊慌地跑开了,就像后面有一只恶狗在追他们似的。这个新命令对他们来说简直太可怕了。原本精心贮藏、用来过冬的坚果现在几乎被吃光了,他们从仅剩的坚果里拿出了一大部分给了无尾猿,这已经远远超过了他们所能节省下来的量。
然后,一个低沉的声音——这是一头长着獠牙、毛发蓬乱的巨大野猪发出的声音——从另一侧的兽群中传来。
“为什么我们不能堂堂正正地觐见阿斯兰,和他交谈呢?”他说,“过去,当他出现在纳尼亚的时候,大家都可以面对面地跟他说话。”
“你竟然相信这些,”无尾猿说,“就算这是真的,时间在变,人也在变。阿斯兰说他以前对你们太仁慈了,你们难道不明白吗?他不会再像原来那样温柔了。这次他要让你们懂点儿规矩。如果你们把他当作一头好说话的狮子,他就会好好教训你们!”
从野兽间传来低沉的哀怨声和啜泣声,之后,便陷入死一般的寂静,气氛变得更加悲凉。
“现在还有一件事儿你们要搞明白,”无尾猿说,“我听说你们之间有人说我是无尾猿。事实上,我不是,我是人类。如果我看起来像无尾猿,那是因为我的年龄太大了,我已经有几千岁了。正是因为我的年纪这么大,才会如此聪慧,所以我才是阿斯兰唯一想要直接说话的人。他可不愿意和一群愚蠢的动物闲聊。他会告诉我你们都需要做些什么,然后我再告诉你们。听我一声劝吧,你们最好用加倍的速度干好这些事儿,他可容忍不了任何愚蠢的行为。”
依旧是一片死寂,除了一只年幼的獾发出哭泣的声音,他的妈妈正在极力让他安静下来。
“还有一件事儿,”无尾猿边说边把一颗新鲜的坚果塞进嘴里,“我听见有些马说要快点儿干活,以最快的速度完成搬运木材的工作,之后就能重获自由了。嗯,你们想都不用想了。不光是马,以后任何能干活的都得干活。阿斯兰已经和卡乐门的国王蒂斯罗克——我们黑皮肤的卡乐门朋友都这么称呼他——他们已经达成了协议。所有的马、公牛和驴子都要被送往卡乐门去干活儿,就像其他国家的马一样搬运东西。所有精通挖掘的动物,像鼹鼠、兔子和小矮人等等,都要在蒂斯罗克的矿山里工作,还有……”
“不,不,不,”野兽们咆哮道,“这不是真的。阿斯兰永远不会把我们当作奴隶一样卖给卡乐门的国王。”
“闭嘴!别再唧唧歪歪了!”无尾猿愤怒地叫嚷道,“谁说你们是奴隶了?你们不会成为奴隶。你们会得到酬劳,而且非常丰厚呢。也就是说,你们的薪酬会直接收归阿斯兰的国库,他会把钱用在你们的福利上。”然后他瞥了一眼卡乐门人的首领,似乎还眨了眨眼睛。那个人鞠了一躬,以卡乐门人那种特有的骄傲自大的态度说:“最贤明的阿斯兰发言人,在这件明智的计划上,蒂斯罗克(愿他万寿无疆)与阁下心行一致。”
“看!你们看!”无尾猿说,“这已经都安排好了,而且是为你们好。我们会用你们挣来的钱打造一个更适合生活的纳尼亚。未来将会有大量的橘子和香蕉涌进我们这里,还有公路、大都市、学校、办事处、马鞭、口勒、马鞍、笼子、狗屋和监狱,啊,所有的一切。”
“但是我们不需要这些,”一头年老的熊说,“我们想要自由,我们还想亲耳听听阿斯兰怎么说。”
“你可别挑事儿啊,”无尾猿说,“我可容忍不了这个。我是一个人,你只是一头肥胖、愚蠢的老狗熊。你哪里知道什么是自由?你以为自由就是做自己想做的?你真是大错特错!这不是真正的自由。真正的自由是做我让你做的正确的事儿。”
“啊,呵,啊。”熊一边嘟囔,一边挠了挠脑袋,这样的事令他难以理解。
“请问,请问。”一只浑身绒毛的小羊羔高声说。他是那么小,大家都为他敢于说话的勇气感到吃惊。
“又是什么事儿啊?”无尾猿说,“快说。”
“对不起,”小羊羔说,“我不明白。我们和卡乐门人有什么关系?我们属于阿斯兰,而他们属于塔什。他们的神叫塔什,据说有四条胳膊和一个秃鹫的脑袋。他们还在塔什神的祭坛上杀人。我不相信有像塔什这样凶残的神。就算他真的存在,阿斯兰怎么会成为他的朋友呢?”
所有的动物都把脑袋往前探,歪向一边,一双双明亮的眼睛注视着无尾猿。他们知道这是到现在为止问得最好的问题。
无尾猿跳了起来,向小羊羔啐了口唾沫。
“真是个小孩儿!”他低声呵斥道,“愚蠢的小羊崽子!快回到你妈妈身边喝奶去吧。你怎么会懂这些事儿?但是其余的动物们听好了——塔什只不过是阿斯兰的另一个名字。那些关于我们总是对的、而卡乐门人总是错误的古老观念都是愚蠢的。我们现在已经更清楚了。卡乐门人只是用了不同的称呼,但是我们所指的都是一样的,塔什和阿斯兰只不过是你们所知道的那个谁谁的两个名字而已。这就是为什么他们之间从来不会打架。快清醒点儿吧,你们这群愚蠢的畜生。塔什是阿斯兰,阿斯兰就是塔什。”
你知道自己家里养的宠物狗,有时候看起来极其悲伤。想着它的脸,然后再想想所有会说话的野兽的脸——所有那些诚实、谦卑、困惑的鸟儿、狗熊、獾、兔子、鼹鼠和老鼠——都比宠物狗的脸悲伤多了。他们的尾巴都垂了下来,每根胡须都萎靡不振。如果你看到他们的脸,一定会为他们感到心碎,同情他们的遭遇。不过,也只有一只动物看起来没有一点不开心。
那是一只姜黄色的猫,一只正值盛年的大雄猫,他笔直地坐在所有野兽的最前面,尾巴卷在脚趾上,双眼一直死死地盯着无尾猿和卡乐门的首领,眨都没眨一下。
“不好意思,”这只姜黄猫非常礼貌地说,“这让我很好奇。你那些来自卡乐门的朋友也是这么说的?”
“那当然了,”卡乐门人说,“这位开明的无尾猿,我的意思是人,所说的是真的。阿斯兰就意味着塔什,不多也不少。”
“也就是说,阿斯兰没有超过塔什?”姜黄猫说。
“一点也没有。”卡乐门人紧紧地盯着姜黄猫。
“你满意了吗?姜黄猫?”无尾猿说。
“哦,当然,”姜黄猫冷冷地说,“非常感谢。我只是想弄明白点儿。我想我现在已经搞清楚了。”
直到现在,国王和朱厄尔都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他们在等待无尾猿允许他们讲话,因为他们深知插嘴是没有用的。但是,当缇瑞安看向那一张张痛苦的纳尼亚子民的脸,看到他们开始相信阿斯兰就是塔什这个谎言时,他再也无法忍受了。
“无尾猿,”他用尽力气大声喊道,“你在撒弥天大谎。你像卡乐门人一样撒谎。你像无尾猿一样撒谎。”
国王还想继续说下去,质问无尾猿一个喝自己百姓血的残暴的塔什神,怎么可能和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拯救了所有纳尼亚人的伟大的狮王一样?如果让他继续说下去,那么无尾猿的统治就会在这一刻终结。野兽们也许就能明白真相,将无尾猿推翻。但是还没等他再开口说一个词儿,两个卡乐门人就用尽全力抽他的嘴巴,第三个卡乐门人从背后猛踢他的双脚。当他倒下时,无尾猿愤怒又惊恐地发出尖声狂叫。
“把他带走。把他带走。把他带到他既听不到我们说话,我们也听不见他说话的地方。把他绑在树上。我要……我的意思是……阿斯兰会对他做出公正的裁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