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几乎希望——不,这不是我的愿望。”吉尔说。
“你到底要说什么?”
“我本来是想说我希望咱们没有来到这里。但是事实上,这不是我的愿望,不是!即使我们被杀死了。既然人都会死亡,我宁愿为了纳尼亚而战斗致死,也不想在家里慢慢变老、变糊涂,没准老了之后只能坐在轮椅里等待死亡。”
“或者被英国火车撞烂了!”
“你为什么这么说?”
“火车发生可怕的震动时——就是把我们送到纳尼亚的那一刻——我以为发生了事故呢。所以当我发现我们竟然出现在这里时,别提多高兴了。”
当吉尔和尤斯塔斯聊这些的时候,其他人都在讨论他们的计划,心情已经没那么痛苦了。这是因为他们现在只是思考今夜必须做的事,关于纳尼亚遭遇了什么灾难的想法——她的辉煌和幸福时代一去不复返了——都被推到脑后了。当他们停止讨论时,这个想法又会出现,令他们重新陷入痛苦之中,所以他们不断地讨论。波金对今晚要做的事,感到十分高兴。他很确定野猪和熊,也许还有所有的狗都会立刻站在他们一边。而且他不相信其他所有的小矮人都会跟随格里夫。在火光中战斗,于树林中穿梭,对战斗力量较弱的一方有很大优势。如果今晚他们胜利了,真的还要在几天后与卡乐门的主力军进行正面战斗而牺牲吗?
为何不藏在森林中,甚至是跑到大瀑布之外的西部荒野,像逃亡者一样生活呢?也许之后他们的力量会逐渐强大起来,因为会说话的野兽和阿钦兰的人民每天都会加入他们的队伍。最后,他们会从躲藏的地方走出来,把已经开始疏忽大意的卡乐门人从纳尼亚赶出去,那时,纳尼亚王国便可复兴了。在国王米拉兹时代,毕竟也发生过类似的事!
缇瑞安听到这些话后,心想:“这并没有考虑到塔什神的作用。”他从骨子里认为这是不会发生的,但是他什么也没说。
当他们离小棚屋山越来越近时,每个人都安静下来。然后,真正的林中活动开始了。从刚看见小山到抵达小棚屋后面,他们花费了两个多小时的时间。很难准确地描述这段旅程,除非大篇幅地叙述。从一个隐蔽点到下一个隐蔽点是一个个独立的冒险,其间还有漫长的等待和好几次误发的警报。如果你是一个优秀的侦查员或是向导,你一定已经明白这场冒险是什么样子了。在日落时分,他们安全地隐藏在一片冬青树林中,离小棚屋大约十五码远。他们津津有味地吃了些饼干,然后躺了下来。
接下来是最难熬的时刻——等待。孩子们很幸运,能睡上好几个小时,但当他们醒来时,天色已晚,而且越来越冷,口也很渴,却没机会弄上一口水喝。困惑只是站在一边默不作声,紧张得有些颤抖。不过缇瑞安睡得很香,他的脑袋枕着朱厄尔的肚子,仿佛躺在凯尔帕拉维尔的御榻上一样,一直睡到一阵锣声把他吵醒,他站起身,看到小棚屋的远处有火光闪烁,便知道时辰到了。
“亲吻我吧,朱厄尔,”他说,“因为这必定是我们在这片土地上的最后一夜了。如果我曾经在任何或大或小的事情上冒犯过你,请你原谅我吧。”
“亲爱的国王,”独角兽说,“我倒希望你真的冒犯过我,这样我就能宽恕你了。再会。我们曾经一起度过极其幸福的时光。如果阿斯兰让我选择,我依旧会选择我已拥有的过去和即将到来的死亡。”
他们叫醒了老鹰千里眼,他睡觉时用翅膀遮住脑袋,看起来好像没有头。然后悄悄地向小棚屋匍匐前进。他们让困惑留在小棚屋后,没有人对他恶言恶语,现在谁也不对他生气了。他们告诉驴子不要动,直到有人带他走。之后,他们在小棚屋的另一边摆好了阵势。
篝火刚刚被点燃,正开始熊熊燃烧。他们离篝火只有几英尺远,而一大群纳尼亚的野兽们都在另一侧,一开始,缇瑞安看不大清楚,但是能看到好几十双眼睛反射着篝火的光芒而一闪一闪的,就像汽车灯光下照射的兔子或是猫的眼睛一样。缇瑞安刚一站好位置,锣声就停止了,在他的左侧出现了三个人影。一个是泰坎利什达——卡乐门人的首领。第二个是无尾猿,他用一只爪子拉着泰坎的手,不停地嘟囔着:“别走太远,别走那么远,我不舒服。我可怜的脑袋啊!这些午夜集会让我身心俱疲。无尾猿不该熬夜,我又不是老鼠和蝙蝠,哦,我可怜的脑袋啊。”在无尾猿的另一边是那只叫金杰的猫,他的尾巴笔直地向上翘着,脚步轻盈又庄严。他们一起向篝火走去,距离缇瑞安是如此之近,如果他们看向这边,会立刻发现他的。幸运的是,他们看的方向不是这边。不过缇瑞安听到利什达低声对金杰说:“好了,猫儿,到你的位置上去,好好扮演你的角色。”
“喵,喵,看我的吧!”金杰说,然后走到篝火外,在聚集而来的野兽中的第一排坐下。也许你会这么说,他坐在听众之间。
说真的,看现在的发展态势,整件事就跟在剧场里发生的一样。纳尼亚的野兽们像是坐在椅子上的观众;小棚屋前的一小片长着草的空地,燃着篝火,无尾猿和首领站在那里向人群讲话,仿佛站在舞台上;小棚屋就像舞台后的布景;缇瑞安和他的朋友们像是从布景背后偷偷向外张望的人。这是个绝佳的藏身处。如果他们其中的任何人向前走进火光之中,所有人的眼睛会立刻集中在他的身上;另一方面,只要他们站在小棚屋边的阴影下,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会被发现。
泰坎利什达把无尾猿拖到篝火边。两人面向人群,当然这就意味着他们的后背冲着缇瑞安和他的朋友们。
“猴子,现在,”泰坎利什达低声说,“把比你智慧的人灌输给你的话说出来,并且高高地昂起头。”在他说话的时候,他用脚趾尖捅了无尾猿一下。
“别烦我。”诡谲嘟囔道,但还是站直了些,大声说,“你们所有的人都听着,一件可怕的事情发生了。一件邪恶的事。这是纳尼亚有史以来发生的最最邪恶的事。阿斯兰……”
“塔什兰,你这个蠢货。”泰坎利什达悄声说。
“我的意思当然是塔什兰,”无尾猿说,“他对此非常生气。”
野兽们等着听他说又有什么新的麻烦需要面对,这个过程真是一片可怕的死寂。小棚屋另一边的一伙人也都屏住了气。到底会发生什么?
“是的,”无尾猿说,“此时此刻,当发怒的神在我们之中时——他就在我身后的小棚屋里——一头邪恶的野兽做了一件即使神在千里之外也想都不敢想的十恶不赦的事。他穿上狮子的皮毛,在这片森林里游**,假装自己是阿斯兰。”
吉尔诧异了片刻,这头无尾猿是不是疯了?难道他要把真相说出来?野兽中发出恐怖和愤怒的咆哮声。“啊!”有人吼道,“他是谁?他在哪儿?让我把他咬死!”
“昨天晚上有人看见了他,”无尾猿喊道,“但是让他跑了。他是一头驴!一头普通的、卑鄙的驴!如果你们有人看到……”
“啊!”野兽咆哮道,“我们会咬死他!一定会!他最好别让我们碰见。”
吉尔看着国王,国王的嘴张得大大的,一脸惊恐。她明白过来了,敌人的计划是多么狡猾奸诈。正是因为加上了点儿真相,使得他们的谎言更加具有欺骗性。现在告诉野兽们,正是一头驴假扮成狮子来欺骗他们,那还有什么用处?无尾猿到时候会说:“这正是我所说的。”现在向他们展示穿着狮子皮毛的困惑,还有什么好处?他们只会把他撕成碎片。“助我们航行的风没有了,”尤斯塔斯悄声说。“我们立足的土地也被他们抽走了,”缇瑞安说。“可恶,可恶的诡计!”波金说,“我敢打赌,这新的谎言一定是金杰编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