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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篇 我的北京时代003(第1页)

第一篇我的北京时代003

在宫中他这样作威作福,还不能算是稀奇,奇怪的就是当辛亥革命成功隆裕死了之后,他还能在天津的外国租界内,以一个寓公的身份,做出了一件骇人听闻的杀人惨案呢!

据我的岳父荣源说:有一天曾有一个阔家妇女跑到旧英国租界地的巡捕局哭求救命,她说她就是前清太监小德张的姨太太,并说他家中规矩奇严,童仆婢女经常要遭受他的笞杖,这次却认为她有玷家声,非要处死她不可,所以才拼命逃出来请求保护等语。尽管她九死一生地逃了出来,尽管她号啕痛哭地呼请救命,可是在那钱能通神的万恶旧社会中,她最终又被送回好不容易才逃出来的虎口,果然不几天,她就被小德张给大卸八块,尸首装入大皮包中,悄悄地被拿到市郊之外,掩埋起来完事。

从这里可以看出小德张的**威,绝没有因为清朝封建统治势力一倒便被消灭掉,而是更在有钱能使鬼推磨的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里,重又生下根发了芽,改弦更张地另以一副金钱万能的面貌,出现在当时的社会中。他仗着金钱的魔力能使一些可怜的妇女来做太监的妻和妾;能使一些中华民国的公民,在他的颐指气使下,受着他的奴役,受着他的竹板皮鞭;能使已经逃出他毒手的人,重回到他的手里来,任凭他的摆布;能随意把人害死,分尸灭迹而不怕案情暴露……这是当时的社会就能容许他这样地干下去,连一个为惨遭祸害的牺牲者表示同情,或是打抱不平的人,也找不到,这说明了什么?这既可以说明封建残余势力的可恨可憎;同时也可以说明殖民统治者的唯利是图,丝毫没有一点人性的地方。因此,还可以说明封建残余势力和帝国主义的一鼻孔出气的共同反动本质。此外,还可以说明帝国主义强盗怎样把抢夺去的租界特权,除了利用它当作策划侵略阴谋的策源地,还利用它来作为包庇危害我们国家的失败军阀、亡命政客和无处容身的匪徒特务之类的“逋逃薮”,好把这些人民的敌人保存下来,准备留作有朝一日充当汉奸走狗之用。至于一般人民,即使他们有天大的冤枉灾祸,这些租界当局是不会为他们表现出一点点同情之念的,是绝对不会为这些可怜的人去得罪他们所豢养的走狗的。

由这里更不由得回想到自己曾经身为帝国主义“药笼中物”时代的种种情形。言念及此,真是觉得悔恨得无地自容和惭愧得抬不起头来。因而使我越发清楚认识了什么是反动阶级本质,什么是人民的立场。

十三、三岁孩子“登极”的滑稽剧

我先从三岁初次进宫的回忆说起。

当我初次被抱进清宫时,虽然年龄仅三岁,但还有一些强烈的印象留在我的记忆之中。固然都是一些零星片段的东西,可是直到现在还能记忆,足见在当时对我的刺激是怎样大了。首先,使我永远不会忘掉的,就是当我初次看到西太后的时候,在那刹那之间,我感到的是一种异常惊恐。

因为我突然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更看到了许多极其陌生的人,在那阴森森的床帐内,扶拥着一个瘦削得怕人的老太婆坐在**,立时我就被吓得大哭了起来。我对于这件事的记忆就止于此,但后来长大后,又听到别人对于此事的补充说:

当时西太后看见我哭了,便叫人给我去拿糖葫芦。不料我用手把它接过来以后,就把它一下摔在地上,一边哭着,一边连喊“要嫫嫫(即乳母)”“要嫫嫫”地闹个不休。

我这一喊“要嫫嫫”不要紧,后来在外边就传开了,说我哭着要找一个叫“毛毛”的孩子,并且还有枝添叶地说:叫“毛毛”的这个孩子,是我在醇王府时,经常陪我玩的一个对象,所以我才这样哭喊着要找他的。

暂且抛开这个莫须有的孩子问题,把话头掉转过来再谈慈禧。当她看到我这种不识抬举的样子时,她是感到了老大不痛快的,便说:“这个孩子真别扭,让他上那边玩去吧!”于是我就被带到别的屋子里去了。

在这间屋子里,我又有一段片段的记忆:我仿佛记得在这间屋子的周围都安装着玻璃,里面的纸窗都在垂放着。这时正是夕阳向这里反射的时候,恰好就把在窗外来来往往的许多梳旗装“两把头”(即京剧中《坐宫》里的“铁镜公主”的装束)的王妃命妇的影子,映了出来,这时我看得出神就笑了起来,还连声喊道:“看走马灯啊!这走马灯多么好看哪!”

这就是我入宫以来头一次被吓哭的概略经过。

我第二次被吓哭,是在光绪和慈禧都先后死去之后,我被我父亲硬给抱上了“宝座”,也就是所谓“登极”那一天的事情。

在一九〇八年,当我父亲载沣抱着我坐上了太和殿的皇帝宝座上后,正在那金鞭三响,金钟玉磬齐鸣,云锣鼍鼓铿锵迭奏,文武百官各按品级长跪叩头的时候,我这三岁的孩子,便又在这种素未曾见的大场面下,又被吓得大哭起来。当然,这位肃穆庄严的监国摄政王,由于我的这种“失仪”行为,急得满头大汗。在这样的时候,他既不能拿出惯有的父亲威风来呵斥我不许我哭;又不可能做出什么逗哄小孩子的举动,来让我破涕为笑。据说他在技穷之余,只能小声地安抚我说“别哭,别哭,快完了,快完了”而已。但在当时,饱受作弄和惊吓的我,绝不是他这几句不解决问题的温言所能安静下去的,我仍然毫不客气地在天子宝座上,向着王侯将相、济济百官号泣不已,这次我父亲可真急了,便顾不得什么体统不体统,而命令恭敬鹄立在两侧的侍从,把止哭的最后一个法宝——纸糊的老虎玩具递到我的手中。这个办法生效了,我不住地玩弄着它不哭了。于是这一幕“三岁孩子登极”的趣剧,才算是礼毕如仪。

我这一哭不打紧,却引起了当时一些醉心于唯心论的高官显宦的口里嘟囔和心头懊丧,他们认为这乃是历代历史中所仅见的不祥之兆。尤其我父亲所说的“快完了”这样的话,更成为他们杞人忧天的唯一资料。到了辛亥革命成功,清朝封建统治被推翻之后,这些位大人先生,更振振有词地在茶余酒后大谈其“谶纬之学”和事后诸葛亮之见呢。

在一九二三年前后,曾一度当过清室小朝廷内务府大臣的金梁,就曾把这件事大笔特书地记在他所著的《光宣小记》里,内容是这样的:

“宣统登极,余未在京。有人赴太和殿观礼,见摄政王拥上座。上泣啼不止,左右颇惶窘。王招近侍进一物,上玩弄,始止哭。众既讶为不祥,而又疑不知所进何物。私问之,则庙会所售玩物曰虎小儿者也。”

以上所列举的就是过去我这个三岁孩子,在封建统治者的政治野心摆布下,被拖出了自己的家庭,离开了自己的父母,而当上了清朝末代皇帝的一些概略经过。

我第三次被吓哭,是在慈禧出殡的那一天。那时有很多的王公大臣和侍卫、太监等,都簇拥着我在慈禧的灵前叩头,在这种不寻常的情况下,我又被吓得大哭起来。不过是,这次的哭,却和上次的哭不同,因为,在上次是我的不该哭而哭,致招来慈禧心中不大乐意,而这次哭则是哭对了,因为是应哭而哭。

照例在丧中祭奠时,必须举哀。说起举哀来,也是在过去旧社会制度中相沿成风的一种形式上的礼节。就是在祭奠时,照例得有两名或数名太监分站两旁,从口中连续喊出“?!”“?!”的悲鸣来,这就是表示着在哭泣,也就是所谓的“举哀”。请想这种假哭,只是由两行面无戚容、有声无泪的太监,规规矩矩地排列着,一个个口是心非地发出一种类似哭而实际上并不哀的哭声来,这不是引人发笑的滑稽场面是什么?像是这种专讲形式而不求实际的虚伪表现,在旧社会中,特别是在清宫中,真是触目皆是,指不胜屈。这就是封建王朝的种种制度越来越趋于腐化,越来越成为极端形式化的一种实际表现。

像是这种既可笑又可厌,并且还会使人憎恨的滑稽剧,居然能在光天化日之下,以国家盛典的形式,在全国人民的视听之下,扮演出来,真可以说是封建制度“家天下”的一个特征。本来一般的封建地主阶级,就是把这一部分土地和农民,硬给霸占为自己的私有。每当老地主死去,只要是他的儿子或孙子,不管是几岁的儿童也好,或是吃奶的婴儿也罢,他们有继承他们父亲而为下一代地主的权利。何况是身为封建地主阶级的中心的中心——最大封建主的皇帝,当然是更把私有的范围扩大起来,而成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的大局面的了。我就是在这种坑人的制度下,从不懂事的三岁儿童时代起,就被人称作什么“真龙天子”或是什么“皇上”“圣上”“圣主”以及“万岁爷”之类,而我也终于居之不疑起来,认为这乃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人家向我叩头,对我跪着说话,甚至对我“碰头”(即叩响头。按旧例,在进级进等时,臣下须向皇帝把头磕在地上作响,叫作碰头谢恩),我也是司空见惯,不以为怪,不要说我的老师在朝贺等正式见我时,得向我三拜九叩地行礼,还须向我称臣,就是我的长辈如伯父、叔父甚至祖父辈的人,也得对我请安叩头,并自称为奴才(按清朝惯例,汉人称臣,满人称奴才)。甚至连我的父亲也得算是我的臣下,也须对我叩拜和自称为奴才的。不过是,在我当了皇帝以后,由于太后和王公大臣的细心体贴和在煞费苦心的研究下,才想出一个通融的办法来。就是在新年和我的生日等正式朝贺时,我父亲可以避而不见我。这样,他就可以不必向我来行君臣大礼了。至于平日,当我见到我父亲的时候,就按照家礼而向我父亲请安而不叩头。并且我也不喊他为父亲,只称他一声王爷。此外,对于我的母亲和祖母也都准此而行。换句话说,这只是一种私情而不是公开的礼节。

在过去的封建制度严格束缚下,我就是这样过着皇帝的生活。要不然,怎么要称呼皇帝为“至尊”呢?我过去的“唯我独尊”“自命不凡”的思想,以及我那多年的皇帝迷,总而言之,都是从这样的饱含毒素的日常生活环境中,一点一滴地日积月累而成的。回想起来,真使我不能不痛恨过去的一切。

十四、我在宫中的家庭生活环境

我从一九〇八年三岁起,一直到一九二四年我十九岁时为止,都是过着宫廷的生活。现在回想起来,真使我觉得如同是做了一场光怪陆离的荒诞噩梦一样。在当时认为是理所当然、丝毫不足为怪的事情,在今天想起来,简直觉得是怪诞到不可思议的地步。在我说来,过去那段迥异寻常的童年生活,可以说是给我整个的前半生打下了一个无穷无尽的罪恶的坚固基础。我恨那万恶的封建君主专制制度,更恨那罪恶的吃人肉喝人血的寄生生活。同时也恨我自己,还恨那在过去对我溜须奉承的人们。我唯有把它痛痛快快地揭露出来,唯有把自己过去的一切罪恶暴露出来,才是我今天学习改造过程中应有的态度,这样对于我,是对旧东西的一刀两断,对于旁人也是足供新旧对比的一些参考资料。

那么,我就按照衣、食、住、行的次序说起,先拿衣服穿戴来说。

清朝时代最尊重黄色,尤其是明黄色,认为只有皇帝、皇后等才能使用,自亲王以下只能用杏黄而不能用明黄。所以我所穿的朝服(等于大礼服)里子、系的腰间带子,甚至帽里子、坐垫、包袱之类,无一不是明黄的颜色。因此,这种“崇黄病”也就深深浸入我的头脑,认为只有自己,才配使用这种颜色。就连偶尔看到我的弟弟妹妹等,穿有近似明黄色的衣饰时,我也会板起脸来,叫他们换掉。至于用人等,更是连接近黄色边缘的东西,也不敢上身的了。

至于要谈起皇帝所穿的春、夏、秋、冬四季衣服来,也真够麻烦死人的。除了便服,还有朝服、袍褂(等于普通礼服)、行装、戎装,等等,真是和安徒生所著的《皇帝的新衣》那篇童话一个样,衣服是会把一个活人给生生捆住的。最讨厌的,就是得按一年二十四个节令的转移,来穿适合于节气的衣服。关于具体的种类名称,我现在已经忘得差不多了,现在只举尚在记忆之中的几个名称来概其余吧。例如,在春、秋时,有薄棉、夹衣、单衣,等等之分。在夏季光是纱类,就分有多少种,如实地纱、铁线纱、明纱之类。在冬季则是有各种各样的毛皮衣服,如珍珠毛(胎羊的一种)、银鼠、银灰、大麦穗羊皮(滩羊皮)、天马(狐之一种)、青白獭、貂皮之类,都是以毛的长短、底绒的厚薄,来适应寒暖的程度的。

专门掌管皇帝所用的“冠袍带履”四项用品的地方,叫作“四执事”。在这个单位中也有十几名太监,专门担任着应乎季节调换衣履等项的工作。此外,在历代皇帝皇后忌辰(死的日子)时的素服,和历代皇帝皇后诞辰(生日)时的“花卉”(即吉服之意),等等,按期准备,也都是他们重要工作中的一部分。

按季更换衣服这件事,不但是我如此,就是在京的王公大臣,也都得按照“四执事”所按期发表的应穿衣服种类,各自按时更换(在过去关于更换衣服的日期和某王某大臣的请假谢恩、呈献贡物以及升级或调动工作等的每日政治概况等,都有一种粗印的小纸折子,每天在宫内分发给上朝的官员,当时把这种极其原始的印刷品,叫作“宫门抄”。据说还是后来政府公报的最初老祖先哩)。皇帝和那些王公大臣,当然不会由于更换几套棉、皮、罗、纱的衣服感到什么经济上的压迫,可是在京中做小官吏的,则未免对此要叫苦连天。不过是,在当时仍是有“穷思通”的妙法,可以用来补救的。那就是在棉袍棉褂的周围外缘上镶上一条应乎节令的毛皮,还有名称呢,当时都把它叫作“出锋毛”。这样就可以鱼目混珠地把差使应付过去。最可怜的,莫过于有关“蟒袍”(即穿吉服时,穿在“褂”内的锦绣云龙花纹的礼服,名叫“蟒袍”)的小官吏哀话了。那就是一般的小官吏因为位小禄薄,有的连吃饭都发生问题,怎能买得起在宁绸或库缎之上绣有金银彩线的高贵衣料呢?但他们也不是没有窍门可找,他们会用以高丽纸糊成的纸袍,在上面用彩笔画出张牙舞爪的金龙、彩色斑斓的海水,以及什么轮、螺、伞、盖、花、罐、鱼、长之类的美丽民族图案来,这样就可以混杂在文武百官之中,高视阔步地在品级台前,朝见君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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