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他呢,这是张脸,不是吗?不光是看东西、呼吸东西、吃东西的器官,还是张非常棒的脸。只要些许改变,这可以变成一张洛伦佐·美第奇(15世纪贤明的佛罗伦萨统治者——译者注)的画像。”
“你该不会认为他根本就是洛伦佐,而我们自始至终就搞错了?”
“当然不会。你为什么那样想?”
“因为这张脸没有一处符合历史,而图片曾经被搅混过。”
“喔,是的,当然它们被混过,但这是理查没错。这张画像的原版——或者只是大家以为的原版——在温莎堡,詹姆斯告诉我的。它原是亨利七世的财产,所以它已在那儿四百年左右了。在海特菲尔德和奥伯利都有复制品。”
“它是理查,”格兰特顺从地说,“那么我对面孔真是一无所知。你有熟人在大英博物馆吗?”
“大英博物馆?”玛塔问,她还在看着画像,“我想没有,现在想不出来。有一次我去那里看埃及珠宝展,当我和杰弗瑞演埃及艳后的时候——你有没有看过杰弗瑞演的安东尼?真是优雅极了——但那个地方蛮吓人的。有那么多历史的珍藏,使我感到就像星星会让你感觉的:有如沧海一粟。你问大英博物馆干吗?”
“我想要理查三世当时所写的历史,当代的记录。”
“那么,神圣的托马斯爵士没有帮上忙吗?”
“神圣的托马斯爵士只是老掉牙的闲言闲语。”格兰特恶毒地说。他简直恨透了备受推崇的摩尔。
“喔,亲爱的。图书馆里那个亲切的家伙看起来对他是那么尊敬。理查三世的功过全以托马斯·摩尔所写的为依据,还有那些有的没有的。”
“依据个头,”格兰特粗鲁地说,“他在都铎统治下的英格兰写下别人告诉他的,当他年仅五岁时布兰塔吉聂特王朝所发生的事。”
“五岁?”
“是的。”
“喔,亲爱的。不是第一手的啊?”
“甚至不是从课堂上听来的。想想看,原本是可靠得如同赌马客提供的情报,结果他根本站错了边。如果他是都铎的人,他当然不会说理查三世的好话。”
“是的,我想的确是这样。你想知道理查的什么,如果并没什么秘密可调查的话?”
“我想知道是什么使他变成这个样子。这比我近来所解的任何谜团都更为深刻。是什么使他几乎在一夜之间全然改变?直到他哥哥死的时候他看起来都十分值得尊敬,而且效忠于他哥哥。”
“我想至高无上的荣耀是人人都想企求的吧?”
“他在王储成年之前一直是摄政王,英格兰的护国公。看看他此前的事迹,你会认为那对他来说已经足够了。你会想,事实上,他所得的已经够多了:爱德华的两个儿子和这个王国的监护人。”
“也许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叫人受不了,而理查要给他一个‘教训’。奇怪的是,我们总是把受害者想成无辜的人,像圣经里的约瑟。我想他一定是相当令人无法忍受的年轻人,事实上,是长期的压抑导致了这场悲剧。也许是小爱德华咎由自取。”
“他们有两个人。”格兰特提醒她。
“是的,当然。显然那个解释不成立。这是野蛮透顶的事,可怜的羔羊。喔!”
“‘喔’是什么意思?”
“我刚想到一件事。说到羔羊使我想到的。”
“什么?”
“不,还没实现之前我不会告诉你的。我得走了。”
“你诱使麦德琳·马奇帮你写剧本了吗?”
“她还没签约,但我认为她已经接受了这个想法。再见了,亲爱的,我很快会再来看你的。”
她快步离去的时候和亚马逊匆匆打了个照面。格兰特把“羔羊”忘得一干二净,直到“羔羊”第二天晚上出现在他房间。这只羔羊戴着一副牛角框的眼镜,这眼镜怪异地特意做得像牛角而不是想办法让它不像。格兰特正在闭目养神,他现在跟前一阵子比起来,较能和世界和平相处;历史,正如玛顿所说的,是使人明白事理的绝佳方法。这时房门被试探性地敲了几下,他几乎以为是自己的幻觉。不过不知为什么他还是说了:“进来!”门开之处杵在那儿的肯定是被玛塔宰的羔羊。格兰特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个年轻人看起来很不好意思,紧张地笑着,用他纤长的手指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清了清喉咙说:
“格兰特先生吗?我叫卡拉丁,布伦特·卡拉丁。希望没有打扰你休息。”
“不,没有。进来,卡拉丁先生。我很高兴见到你。”
“玛塔——就是哈洛德小姐——叫我来的。她说我对你会有帮助。”
“她说过怎么帮吗?请坐。在门背后有张椅子,把它拿过来。”
他个子很高,没戴帽子,高高的前额上有一撮柔软漂亮的卷发,身上穿着一件过大的花呢外套,没有扣扣子,松松垮垮地挂在他身上,非常美国式。事实上,他本来就是美国人。他把椅子拿过来坐下,他的外套就像皇袍一样地摊散在周围。他用和善的棕色眼睛望着格兰特,眼中那充满魅力的光辉是牛角框眼镜所遮不去的。
“玛塔——就是哈洛德小姐——说你想查询一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