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旦承认了两类本能相互融合的概念,就把“解离”它们——基本上是完全解离它们——的可能性强加于我们。[228]性本能的施虐狂部分是本能融合服务于一个有用目的的典型事例;施虐狂促使它自身独立的这种性反常行为则是解离,虽然不是绝对完全的解离。从这一点上,我们便获得了以前在这一方面未曾考虑过的一系列事实的一个新观点。我们发现,出于发泄的目的,破坏性本能习惯上是为爱欲服务的;我们猜想癫痫病发作就是本能解离的一个产物和迹象。我们开始理解,本能的解离和死的本能的明显出现,是许多严重的神经症——如强迫性神经症最值得注意的表现。为了作出迅速的概括,我们可以假设,力比多退行(regressionoflibido)的实质,(例如,从**期退化到施虐狂的肛欲期)就在于本能的解离之中,相反就会像从早期阶段向发育完全的**阶段的进展将以增加性成分为条件一样。[227]在神经症的构成倾向中往往异常强烈的通常的矛盾心理是否不应被看作是一种解离的产物,这个问题也提出来了;然而,矛盾心理是这样一种基本现象,以至于它更能代表一种尚未完成的本能融合状态。
显然,我们现在应该把兴趣转向询问,在我们假定存在着的结构——自我、超我和本我——和两类本能之间是否不可能有什么指导性的联系可循。再者,支配心理过程的快乐原则是否可以显示出,它和两类本能及我们在心理上做的这些分化有什么固定的联系。但是,在讨论这个问题之前,我们必须消除一种怀疑,它和表述问题本身的术语有关。对于快乐原则,那是没有什么可怀疑的,自我内部的分化也有很好的临**的理由,但是,两类本能的区分似乎并没有足够的证据,人们发现,很可能临床分析的事实就与它相矛盾。
这样一个事实看来是存在的。对两类本能之间的对立来说,我们可以放上爱和恨这两个极端[229],要发现爱欲的一个代表是没有困难的;但我们必须庆幸的是,我们能够在破坏性本能中找到一个难以捉摸的死的本能的代表,恨就可以作为它的一个代表。现在,临床观察表明,不仅爱总是以意想不到的规律性伴随着恨(矛盾心理),不仅在人类关系中恨常常是爱的先河,而且在很多情况下,恨会变成爱,爱也会变成恨。假如这种变化远不只是一种时间上的相继关系——就是说,如果其中一方实际上变成了另一方——那就显然没有根据像区分性本能和死的本能那样存在着基本的差别。这种划分能预测确实存在着相互对立的生理过程。
某人对同一个人先爱后恨(或者相反),因为那个人使他产生了这样做的原因,现在这种情况显然和我们的问题无关。在另一种情况下,还不明显的爱的感情最初是用敌意和攻击性倾向来表现自己的,这也和我们的问题无关;因为情况可能是,在对象-贯注中的破坏性成分在这里胜过了**,只是以后**才加入进去。但我们知道神经症心理学中的几个例子,其中有更好的基础来假设的确发生了某种变化。在迫害妄想狂(persecutoryparanoia)中,病人采取一种特别的方式来防备自己对某人产生过分强烈的同性恋;结果,他曾最爱的那个人变成了一个迫害者,病人对他采取的常常是危险的攻击。这里,我们有权插入一个以前的阶段,这个阶段把爱变成了恨。分析研究只是到了最近才使我们认识到,在同性恋的根源和失去性欲化的社会情感的根源的案例中,存在着引起攻击欲望的非常强烈的敌对情感,只有在克服了这些情感之后,以前恨过的对象才变成了爱的对象,并引起某种自居作用。这就产生了一个问题,即是否在这些事例中我们打算假定恨可以直接转变成爱。显然,这里的变化是纯内部的,对象行为上的变化对它们不起作用。
然而,通过对与妄想狂的变化有关的这一过程的分析研究,我们开始了解到,可能还有另一种机制。一种矛盾的态度从一开始就表现出来,并且这种转变是依靠贯注的一种反应移置来起作用的,能量以此从性冲动中退缩回去并补充到敌对的冲动中。
当克服了一种导致同性恋敌意竞争的时候,就发生了一件不尽相同,但却类似的事情。敌对态度没有任何满意的前景,因此——就是说,出于经济上的原因——它被一种爱的态度所取代,对此有更多的令人满意的前景,也就是发泄的可能性。所以我们发现,无论在什么情况下,我们都不满意把恨直接转变成爱的假设,这是和两类本能之间质的区别毫不相容的。但是,人们将注意到,通过引入另外一个把爱变成恨的机制,我们就默默地做了另一个应该得到明确阐述的假设。我们已经推断,好像在心理上——不管是在自我中,还是在本我中——存在着一种可替换的能量,它本身虽然是中立的,却能要么和性的冲动,要么和破坏性冲动通力合作,这两种本能有质的不同,并能增加它的全部精力贯注。如果不假设存在这种可替换的能量,我们就无法取得进展。唯一的问题是它来自何方,属于什么,表示什么意思。
本能冲动的性质问题及其在经历了各种变化后继续存在的问题仍然是非常模糊的,直到现在尚未得到解决。在有性成分的本能中,这是特别易于为观察所理解的,可以把属于同一范畴的这些过程的工作看作是我们正在讨论的东西。例如,我们发现,在成分本能之间存在着某种程度的交往,还发现从某一特定的性欲来源中获得的一个本能可以把它的强度进行转移,用来强化发自另一根源的另一个成分本能,我们还发现,一种本能的满足可以取代另一种本能的满足,以及更多具有同样性质的事实——所有这一切必将鼓动我们勇于提出某些假设。
再者,在目前的讨论中,我只是提出了一种假定;我也提不出什么证据。下面这个观点似乎是有道理的,即这个在自我及本我中都同样活跃的中立的可移置的能量,都毫无疑问地是从自恋的力比多的贮存库发出的——这是个失去性能力的爱欲(总起来说,性本能看来比破坏性本能更有可塑性,更容易转移和移置)。由此,我们就能很容易地继续假设,这个可移置的力比多是受快乐原则雇佣,为避免能量积压和促进能量释放服务的。在这种关系中很容易观察到某种冷淡,只要发生了能量释放,对释放借以发生的道路就会很冷淡。我们知道这个特点,它是本我中精力贯注过程的特点。在性欲贯注中发现,那里表现了一种对对象的特别冷淡,它在从分析所产生的移情(transferences)中表现得特别明显,不管它们的对象可能是谁,它都必然要表现出来。最近,兰克(1913)发表了一些很好的关于方法的实例,用这种方法能说明报复性的神经症活动指向的是错误的人。这种潜意识方面的行为使人们想起了三个乡村裁缝的喜剧故事,其中有一个裁缝必须被处以绞刑,因为村里唯一的一个铁匠犯了死罪。[230]处罚必须实施,即使处罚的并不是犯罪者本人。正是在梦的工作研究中,我们第一次在移置作用中遇到了这种由初始过程所引起的放纵情况,在这种情况下,被下降到仅仅是次要地位的也正是这些对象,正如我们现在所讨论的这种情况一样,它是释放能量的道路。过分讲究对象的选择和能量释放的道路似乎成了自我的特点。
如果这个可移置的能量是失去性能力的力比多,就可以把它也描述为被升华了的能量;因为就它帮助建立了那种结合,或结合的倾向而言,这是自我的特殊性质仍然保持着爱欲的主要目的——统一和结合的目的。假如在更广泛的意义上把思维过程包含在这些移置作用中,那么,思维活动也要从被升华了的性动机力量中得到补充。
这里我们确定了已经讨论过的那种可能性,即升华作用可以通过自我的调解而有规律地发生。让我们回忆另一种情况,自我对付本我的第一次对象-贯注(当然也包括对付以后的贯注),是通过把从中接收的力比多纳入到自身之中,并把它结合到通过认同作用而产生的自我矫正中实现的。把性欲力比多转变为自我力比多当然包括放弃性目的,即失性欲化。这在任何情况下,都表明了在自我和爱欲的关系中所具有的一个重要功能。通过由此而从对象贯注中获得力比多、把自身作为唯一的恋爱对象,以及使本我的力比多去性欲化或使本我的力比多升华,自我就努力和爱欲的目的相反,它使自身服务于相反的本能冲动。它只好默认另外一些本我的对象-贯注,可以说,它只好加入到它们之中。后面我们还将返回到自我的这种活动的另一个可能的结果上来。
这似乎表示自恋理论的一种重要的扩充。最初,所有的力比多都是在本我中积累起来的,而自我还在形成过程中,或者说它还很不健全。这个力比多的一部分被本我释放出来,成为性欲的对象-贯注,于是,现在日益强大的自我就试图获得这个对象力比多,并把自身作为恋爱对象强加给自我。自我的自恋因此就被看作是次要的,是由于力比多从恋爱对象身上撤回而获得的。[231]
在追溯本能冲动时我们一再发现,本能冲动是作为爱欲的派生物来表现自己的。要不是出于对《超越快乐原则》中所提出来的考虑,和最终为了依附于爱欲的施虐狂成分的缘故,我们就难以坚持我们基本的二元观点[232],但是,既然我们无法摆脱那种观点,我们便被迫作出结论,死的本能在本质上是缄默的,生命的叫喊大部分是从爱欲发出的。[233]
生命的叫喊也是从反对爱欲的斗争中发出的,毋庸置疑,快乐原则在同力比多——即把这种障碍引入生命过程的一种力量——的斗争中是作为一种指南来为本我服务的。如果生命真受费希纳(Feer)的恒定性原则(priancy)支配,它就会不断地向死亡滑下去;爱欲的要求、性本能的要求以本能需要的形式阻止了下降的水平,并把新的紧张引入进来。受快乐原则——即受不快乐知觉——所支配的本我以各种方式来防止这些紧张。要做到这一点,首先要尽可能快地遵照非失性欲化(non-desexualized)力比多的要求去做,就是说,努力满足直接的性倾向。但是,它进一步并且以一种更全面的形式这样做了。这种形式与一个把一切成分的要求都纳入其中的特殊的满足形式有关——就是说,通过释放性物质(sexualsubstances),这些物质可以说,是性紧张的饱和的管理者。[234]在性活动中,性物质的排放在某种程度上是和躯体及种质的分离一致的。这就说明了在死亡和追求完全的性满足之间的相似性,说明了死亡和某些低等动物的**活动相一致这个事实。这些生物在再生产活动中死亡,因为当爱欲以通过满足过程而被排除之后,死的本能就可放手实现它的目的了。最后,如我们所知,自我通过使某些力比多本身及其目的的升华,在它对紧张加以控制的活动中帮助了本我。
第五章自我的依赖关系
我们的论题的复杂性一定可以作为下述事实的一个借口,即本书各章的标题没有一个和它们的内容完全一致,并且在转向该题目的新的方面时,我们要经常回到已经研究过的那些问题上来。
如同经常所说的那样,自我在很大程度上是从认同作用中形成的,认同作用取代了已被本我放弃的贯注;这些认同作用中的第一种总是作为自我中的一个特殊职能而进行活动,且以超我的形式和自我相分离,而后来,当它强壮起来时,自我就可能更坚决地抵抗这种认同作用的影响。超我把它在自我中的特殊地位或与自我的关系归于必须从两个方面考虑的一种因素:一方面它是第一种认同作用,是当自我还很脆弱时就发生的认同作用;另一方面它是俄狄浦斯情结的继承者,因而把一些最重要的对象引入到自我中去了。超我和后来自我所产生的变化之间的关系,大体上就是童年期最初的性欲期和后来在青春期之后的**之间的关系。虽然它很容易受后来的一切影响,但它一生仍然保留着从恋父情结派生给它的特点——即和自我分离并统治自我的能力。它是对自我以前的虚弱和依赖性的一种纪念,成熟的自我仍然受它的支配。就像儿童曾被迫服从其父母那样,自我也服从由它的超我发出的绝对命令。
然而,超我派生于本我的第一次对象-贯注,派生于俄狄浦斯情结,这种派生对它来说还有更大的意义。正如我们已经描述的那样,这种派生把它和本我在种系发生上获得的东西联系起来,并使它成为一个以前的自我结构的再生物,这个自我结构已把它们的沉淀物留在了本我中。因此,超我总是和本我密切联系着,并能作为它和自我联系的代表。它深入到本我之内,并且由于这个理由而比自我更远离意识。[235]
通过把我们的注意力转向某些临床事实,我们就能最好地理解这些关系,这些事实早已失去其新意,但仍有待理论探讨。
在分析工作中有些人以相当独特的方式行事。当我们满怀希望地对他们讲话、或对治疗的进展表示满意时,他们则露出不满的神情,而且他们的情况总是变得更糟糕。人们一开始把这种情况看作是挑战,看作是试图证明他们比医生更优越,但后来则开始采取一种更深刻、更公正的观点。人们开始认识到,不仅这种人不能承受任何表扬或称赞,而且还对治疗的进展做出相反的反应。每一种应该引起的、而且在另一些人身上的确引起了症状的改善或不再恶化的那种局部的治疗方法,却在他们身上暂时引起了病情的恶化;这些病人在治疗期间病情加剧,而不是好转,他们往往表现出所谓“消极的治疗反应”(herapeuti)。
毫无疑问,在这些人身上有某种坚决与康复作对的东西,它害怕接近康复,好像康复是一种危险似的。我们习惯上说,在这些人身上,生病的需要占了渴望康复的上风。假如我们以通常的方式来分析这种抵抗——那么,即使我们容许病人对医生的那种抵抗态度,容许病人想从疾病中获得各种好处的那种固恋,大部分抵抗仍然遗留下来:这表明它本身就是恢复健康的一切障碍中最强大的,甚至比诸如自恋的难接近性(一种对医生的消极态度,或对生病好处的依恋)这种熟悉的障碍更强大。
最后,我们开始认识到,我们正在对付一种所谓“道德的”因素,这是一种罪疚感,它要在疾病中获得满足,并拒绝放弃受病痛的惩罚。我们把这个相当令人失望的解释作为最后的结论是正确的。但是,就病人而言,这种罪疚感是无声的;并没有说他是有罪的;他也不觉得有罪,只觉得生病了。这种罪疚感只表现为一种对极其难以克服的身体康复的抵抗。要使病人相信,这种动机是他继续生病的原因,这也是特别困难的;他坚持那种更明显的解释,即用分析法所做的治疗对他的病情来说是毫无补益的。[236]
我们的描述适用于这种事态的最极端的例子,但是,这个因素在非常多的病例中,或许在一切较严重的神经症的病例中都在很小的程度上得到考虑。事实上可能正是这种情况下的这个因素,即自我理想的态度决定着神经疾病的严重性。因此,我们将毫不犹豫地更全面地探讨罪疚感在不同条件下借以表现自己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