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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崖之边(第1页)

悬崖之边

距我最后一次拜访高关庄大约一年之后,来思力在大选中作为保守党成功当选了区议员。其间,谭沛思一家的宴请就没有断过。我不时从拉蒂那里听说她多么多么忙碌、多么多么快活,或是多么多么无聊。她告诉我乔治也代表工党候选人投入到了大选中;此外,除了在街上偶遇,两个人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面了。

大选之后的三月份,我去了艾伯维奇,发现我妹妹身边有几个人陪着。她现在成了一个文学青年的庇护者,此君一身“多迪”的扮相——就是朵拉·科波菲尔[1]口中的多迪[2]。他有一头半卷发,戴着罗曼蒂克的领结,看起来冲动,其实同任何玩股票的人一般精于算计。拉蒂挺乐意把他当“儿子”宠着,他也聪明地表现得人畜无害。其他的陪客包括一个在音乐方面造诣颇深的女人,还有一个上了年纪的男人,此人在艺术界讨生活,不过本人并不从事艺术;这些人一时间看起来还挺有趣。每晚的聚会上大家浮想联翩,各展机智,就好像我们在呼吸间吹出了一个又一个泡泡,在屋内四处飘**。可到了早上一起床,想着还要继续吹泡泡,我就由衷地感到厌恶。我在幽冥湖四处闲逛,这里已经彻底把我遗忘了。船坞墙脚处的水仙仍然绽放出金黄色的笑容,互相点着头交换着八卦,我静静地看着它们,它们却从不停下交谈向我投来任何关注。水中杨柳灰色的倒映中夹杂着水仙黄色的影子,这些花儿一旦在阴影中说起怪谈鬼话,水里的影子便跟着抖动。我觉得自己就像个被小伙伴们孤立的小孩子。突然,一股风刮过幽冥湖,水面上幽蓝色、粼粼的倒影便迅速地移动着位置。沿着湖岸,野鸟振翅飞起,像是在警告我什么;黑头鸥绕着我的头顶尖厉地鸣叫;湖上两只天鹅扬起了一身亮闪闪的白羽,看着仿佛两朵白色睡莲,橘色的喙扭向脑后伸进了那一片雪色花瓣似的羽毛中,冲着我露出傲慢不忿的神色,粗鲁地冲将过来。

我急切地希望这里还有什么能将我认出来。我对自己说得律阿德斯在林子边上寻找着我。可待我一走近,他们却飞快地缩了回去,只将哀怨的目光抛向我,便又重新回到了密林深处,就像森林的阴影处凋落的百花。我在这里竟已是个陌生人,一个闯入者。树丛中突然响起鸟儿快活的啁啾声。雀鸟飞快地越过,留下一道道亮光,一只知更鸟蛮声道:“你好啊!你是谁?”

树下的蕨菜已经干枯了,被悠长冬季一刻不歇的狂风撕得破碎不堪。

风一进到林子里,便陷入了天罗地网一般的枝丫之间,年轻的晨风呜咽着叹息自己被俘的悲哀。我的脚步踏过树下零落的橡树叶子和蕨菜时,它们发出了最后一声急促的喘息,便从这世间湮灭了。林子上空盘旋着一片晨风的呜咽,下方的地面上则发出一声声微弱的嘶嘶声,每一声都像是生命弥留的响动。可在这上下之间却有着无数蓓蕾、银莲花喜悦地探出头来,还有鸟儿来往穿梭。我喁喁独行,细细地感受着它们每一个:蕨菜挫败地将脸深深埋下;鸟儿无心无肺地冲来突去;晨风呜咽地后悔自己过于莽撞如今身陷囹圄;花骨朵则颤动着,欢喜地绽开花瓣。置身它们之中,我能听到整首和弦的演奏。

溪水也哗啦哗啦地唱着歌,仍是那般的活泼,仍是那般的欣喜;想起以前我还曾在旁边的小水洼里捞起一条条闪着银光的小鱼儿。到了斯特利磨坊时,一个戴着白帽、扎着白围裙的女佣冲出房子,手里抓着一本紫色封皮的祈祷书。门边一架准备出发去往教堂的二轮马车上坐着母女三人,母亲身穿黑色丝质长裙,两个娇滴滴的女儿一脸烦闷地坐在母亲身边。那女佣将祈祷书递给了其中年长的那个女孩。林边苑附近沿着小道围了一圈带倒刺的铁丝网,每条道路的尽头处都有树木的树身上用焦油写下几个大字——“私人领地”。

我和幽冥湖之间的缘分尽了。幽冥湖谷早已在数年之前就将我排斥在外,而我却始终将它牢牢地珍藏在自己的记忆深处。

我沿着大马路走回艾伯维奇。教堂的钟声震耳欲聋,应和着方才小溪、鸟群、款冬和毛茛无忧无虑的喧腾。

有些人正脚步轻快地往教堂走。矿工和其他干体力活的男人们则三五成群漫无目的地走过,他们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只要能走到一个足够远的酒馆[3]即可。

我抵达了冬青馆。这里比以前可整洁得多了。不过,院子和马厩却似乎又显露出荒僻的景象来。我向女佣询问乔治在哪儿。

“哦,主人还没起呢。”她道,脑袋仿佛强调似的摆了一下,露出一个微笑。我等了一会儿。

她又道:“不过十分钟之前他摇了铃,要了一瓶啤酒。所以,我估计——”她刻意强调了这个词,语气里带着些许讽刺的轻蔑,“他应该快下楼了。”听她的口气似乎她也不怎么确定。我又问起梅格。

“哦,女主人去教堂了——还有孩子们——不过塞克斯顿小姐在,她可能——”

“艾米莉?!”我叫道。

女佣笑了。

“她在客厅里。她在忙,不过或许我可以告诉她——”

“好的,去吧。”我很肯定艾米莉会见我。

走进客厅,我看到自己曾经的心上人坐在火炉边一把低矮的椅子上,一个男人站在路边的地毯上,手里捋着胡子。艾米莉跟我一见到彼此就感到了一种久违的喜悦的战栗。

“简直不敢相信真的是你!”艾米莉对我露出了一个熟悉的亲昵神情。她变了很多,现在非常健美,不过整个人充满了自信,还有一种不易察觉的洒脱的冷淡。

“让我给你们介绍一下。伦肖先生,西利尔。汤姆,你知道他的,我跟你说过好多次。再过三个礼拜我就要跟汤姆结婚了。”艾米莉笑道。

“真的?!”我不自觉地叫出声。

“要是他愿意要我的话。”她补充道,佯作给刚刚的话找补一二。

汤姆体格健壮,金发碧眼,皮肤晒得很均匀,几乎可以称得上细致。他的举止带有一股行伍之气,不过垂着头、拽胡须又显得他有点忸怩,听到艾米莉之前那句玩笑他哈哈大笑的样子看着颇为清新迷人。

“你干吗不告诉我?”我问。

“你干吗不问我?”艾米莉双眉高高挑起,反驳道。“伦肖先生,”我道:“你很不厚道啊,神不知鬼不觉地就把我给干掉了。”

“我很抱歉。”他道,手又拽了拽胡子,接着为自己诙谐的回答爆发出短促响亮的笑声。

“你不会真的恼火了吧?”艾米莉眉头紧锁,古怪地笑道。

“当然啊!”我很认真地强调。

她乐不可支,笑得停不下来,显然被我逗乐了。

“真是太好笑了,”她道:“真没想到你现在居然会感到恼火,都已经——这是多久之前的事了?”

“我可不会给你数的。”我道。

“你都不对我表示表示同情吗?”我问伦肖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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