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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歌牡丹(第1页)

牧歌牡丹

午餐时分,父亲对我们宣布了一个激动人心的消息——来思力询问当天下午能否带几位客人到斯特利磨坊的干草田里野餐。这片地方如此美丽:参天大树荫蔽着下方的溪水,溪水潺潺流入清澈的池塘,塘里还有两座小岛。加之,地主老爷的夫人曾经写了一本书,记述的都是在这片青山绿水的磨坊周围发生的风流韵事。到高关庄参加婚礼的客人都渴望能在这般得天独厚的佳地野餐。父亲喜欢和快乐的人群在一起,说起这则消息,他满脸放光地从桌子对面看着我们。乔治问了都有谁会来。

“哦,没多少,差不多五六个吧,多半是过来参加婚礼的女士。”

乔治开始急躁地骂了两句,不过马上又开始把此事当成笑话取乐了。

塞克斯顿太太只希望他们不会让她提供茶具,因为她甚至找不出两只配套的茶杯,而且也没有一支调羹颜色接近银色的。孩子们倒是格外兴奋,都想从学校请假了,艾米莉马上坚定地否决了这个想法,为此引发了全家讨论。

下午我们绕着田翻干草时,心里想着完全不同的事,所以两个人都没有开口。时不时地,等走到各个角落的位置,我们会停下来,往下方的林子那里看去,想看看人有没有来。

“他们来了!”乔治突然高声道,他一直盯着黑黝黝的林子,看是否有白色的身影在移动。我们都静静地站着观察下方。先是两个姑娘,一个身穿淡紫色,一个是白色;接着是一个男人和两个姑娘,一个着浅绿,一个穿白色,走在最后的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姑娘。

“你能看出都是谁吗?”我问。

“那个是玛丽·谭沛思,就是走在最前面穿白色的女孩,走在后面的是他跟拉蒂。其他的不认识。”

他一直站在那里看着,直到一群人走到溪边的河岸后面,再也看不见为止,接着他把草叉插到地里,道:“剩下的活很轻松——要是你愿意干下去。我要去把下面角落里的草割完。”

他看着我想知道我会怎么想。想到他这是害怕见到她,我不由暗乐。或许是觉得不好意思了,他静静地走开,走到割草机旁边,将马裤的腰带绕着腰部勒紧,把镰刀的皮带拴到胯部。我听到镰刀在磨刀石上磨动的声音。接着,他大步向下走;那里的地都淖了,机器估计开不了,他只好走下去割那边角落里葱茏的青草跟高大的绣线菊。

我到池塘那里接到了客人。我对着路易·丹尼斯躬身行礼,这是个身材高挑的优雅女孩,为人有点忧郁,穿着一身非常精致的淡紫色亚麻衫子;接着是艾格尼丝·达西,她是个站得笔直的聪明姑娘,一头漂亮的赭色头发,没戴帽子,只撑着把遮阳伞;之后是希尔达·瑟康德,这个姑娘腰身纤细、身量娇小,有一种精致无比的美丽;最后我也对玛丽亚和拉蒂行了个礼。女士之后我跟来思力和他的朋友弗雷迪·克雷斯维尔握了握手。弗雷迪将会是来思力的傧相,他是个肩膀宽阔,脸色苍白的家伙,一头柔软漂亮的头发像红色的麦子,长了双总是在笑的眼睛,说话慢吞吞的、有点搞怪;整个人就好像费了好大劲终于成年了,却还像个小男孩似的,不想承担责任,人还算可爱——也有点可悲。因为今天挺热,两位男士都穿了法兰绒,戴着法兰绒的假领,但是还是看得出他们是精心打扮过的。见此,我本能地拽拽自己的裤子,想让它在腰带下面显得更加有型一些。我觉得,相比之下,乔治父亲的穿着就不太体面了,虽然他身材高大,也具有自己独特的细致,不过毕竟体力活做多了,显得膀大腰圆,裤子也皱得厉害。

“我们能做点什么吗?”玛丽问:“你知道,我们不想妨碍你们,想帮帮忙。你能让我们过来真是太好了。”

父亲纵容地笑笑,对他道:“那行,来吧——我看到你们还可以翻翻草,西利尔还没做完的。来挑把叉子。”他的声音柔润,含着笑声,抑扬顿挫的,让他们都爱得很。

从一大捆草叉里他给他们挑了最轻的,他们就开始随便挑了个地方,戳起了那堆刚刚割下的草。他认真地给他们——玛丽和可爱的娇小玲珑的希尔达——示范该怎么做,可他们半天都学不会,所以还是随着自己的心意来了,每当父亲开玩笑般地取笑她们俩,她们都会跟他一起开怀大笑。他特别喜欢小姑娘,在他的开朗的影响下,她们俩也不再像一开始那般羞怯,渐渐放开了。

“不需要全翻过来吗?”克雷斯维尔慢吞吞地问,他刚刚拿到自己的古典文学硕士学位,“这些开过花的都够干了——来,到上面跳两下吧。”

他堆了一个干草垫子,路易·丹尼斯小心翼翼地坐了上去,她整理好漂亮的裙子——这裙子非常贴身,上下是一体的,也没有腰带,笼在蕾丝里的手臂优雅地垂落在两旁。拉蒂也穿了件非常贴身、凸显出她上半身曲线的裙子,坐在来思力给她做的草垫子上。达西小姐勉强接受了我那堆干草。

克雷斯维尔微笑着捋了捋修剪得非常整齐的胡须,道:“天哪,一首炫目简短的田园诗——很适合忒奥克里忒斯[1]这老伙计,对不对,丹尼斯小姐?”

“你跟我说这些古人干吗,我都念不出他们的名字来。他会怎么描写我们呢?”

他眨眨蓝眼睛,大笑:“他会让老达夫尼斯[2]——”他指指来思力,“跟我,达摩伊塔斯[3]来一场斗歌比赛,看谁能获得各位牧羊女的称赞。开始吧,达夫尼斯,为牧羊女高唱一首——哦,不对,我是说娜依丝。该死的,我老是把这些美貌女郎搞混。”

“我说,克雷斯维尔,注意你的语言!想想你在喊谁是该死的。”丹尼斯小姐道,她倾身过去,用带着丝质手套的手拍拍他的头。

“田园诗里什么蠢话不能说呢!”他回答,抓住她裙子的一角,躺在上面,抬眼与俯下身的她对视。“开始唱啊,达夫尼斯,唱些关于蜂蜜啊、白乳酪什么的——或是那些苹果都行,它们再过一个礼拜就能熟了。”

“我很确定你指给我看的那些苹果个头很小,还都是青的,”丹尼斯小姐打断他的话,“一个礼拜以后绝对不可能成熟——呃,好酸!”

他以他独有的搞怪表情对她笑道:“听听她说的,谭沛思——‘呃,好酸!’——差不多吧。哦,行行好,你怎么还不开始?难道就没有任何值得歌唱的事物,你这小呆子?”

“我先听听你的吧,我可说不出来蜂蜜跟乳酪的好坏。”

“还有那些小苹果。只有女人才懂评判它们的好坏。是不是,丹尼斯小姐?”

“我可不知道。”她将他额头上柔软的头发轻柔地拂开,手上的几个戒指闪着光。

“‘我的爱情不是白色的,我的头发不是黄色的,如阳光下滴落的蜂蜜——我的爱情是棕色的,无比甜蜜,等待我的爱人品尝。’接下去啊,谭沛思,唱起来,老牛郎。是谁在给牧笛调音?——哦,看那个家伙在磨镰刀!光是看着他干活我都觉得背痛——谁过去让他停下来吧。”

“是啊,我们去找他过来啊。”达西小姐道:“我肯定他不会知道自己身在怎样快乐的田园风光之中。咱们去找他过来吧。”

“他们不喜欢工作时被打扰,艾格尼丝。再说,无知是福。”拉蒂道,就怕万一大家会让她去叫他。达西小姐犹豫了,然后她用眼神示意我陪她过去。

“哦,天哪,”她做了个鬼脸,笑道:“弗雷迪真是个混蛋,路易·丹尼斯见了他倒像是黄蜂见到了糖浆似的。我都想笑了,可是我也有一点点不高兴。你不觉得那样割草挺棒吗?就好像时光之神似的?咱们去看看好吗!我们就说我们想要他马上要割掉的那些指顶花好了——还有那些蓝铃花。我觉得这样他就不必接着劳动了。”

乔治一点也不知道我们在靠近,直到我喊了他一声,看到我身边这位个子高挑、表情骄傲的女孩,他小小地吃了一惊。

“塞克斯顿先生,达西小姐。”我给他们彼此介绍之后,他们俩握了握手。乔治一看到自己宽大、粗糙、红肿、还沾着污垢的手跟她的手握在一起,立刻面带讽刺。

“我们都觉得你看起来棒极了。”她对他道:“男人跟你以外的人求爱时,总会让场面特别尴尬,是不是?把那些指顶草给我们留着好吗?它们太漂亮了,靠在树篱边上就好像蛮荒的战士一样,别割掉它们——还有那些风轮草,还有蓝铃花,啊,没错!它们就像一首首的抒情诗。我不喜欢抒情诗,你呢?哦,你都不知道你多像个古典田园牧歌中的人物,不过,我猜你肯定没有遭受过田园诗里那种爱情的痛苦。”她笑道:“我们可不会在干草田里看到傻乎乎的小不点神灵飞来飞去[4],是吧?你会有很多空余时间跟阿玛芮丽丝在树荫下嬉闹吗?我敢说他们将菲丽丝[5]从田间赶走绝对大错特错——”

他笑了笑,继续干活。她也小小地微笑,自觉给他留下了个绝佳的印象。她以一个比较夸张的姿势伸出手,看向我。这时镰刀在绣线菊丛中发出了咔嚓声。

“咔嚓!多有意思啊!”她叫道:“就好像无法逃避的命运,我觉得很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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