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扭头扫了她一眼。
“这个……什么怎么办,朱丽叶?”
“哦,所有的东西!眼下这件事!我不想回东区47号啦。”
“这个嘛……”他迟疑了片刻,“是嘛,我想……我想至少现在用不着回去。”
“我永远都不回去。”她说。接下来谁也没说话。
“哦,这个……我不知道。”他说。
“你能到这里来吗?”她问。
“能,可以待个把月。我想,待个把月我还能对付。”他迟疑地说。然后壮着胆子,心情复杂地、怯怯地窥了她一眼,又赶忙把头转开。
她看了看他,叹了口气,机敏的**翘了起来,好像被一阵急躁的微风吹动了似的。
“我不回去。”她一字一顿地说:“我离不开这里的太阳。要是你来不了……”
话说了一半她住口了。他又偷偷地瞅了她好几眼,心里越发爱慕她了,头脑也渐渐清楚了。
“没错!”他说,“你很适合做这样的事。你现在棒极了!是的,我也觉得你不要回去。”
他想起她在纽约公寓的样子:脸色苍白,成天闷声不语,让他难受得要命。他内心很怯弱,不大会处理人际关系;有了孩子之后,她总是不言不语,对他怒目相向,弄得他提心吊胆。因为他知道,她这是身不由己。女人都是这样。她们的感情走到了另一个方向,甚至开始同自己过不去,这真的很可怕,很可怕!同这样一个女人生活在一起,同一个连自己都不放过的女人共处一室,日子真的很难熬,真的很难熬。他觉得自己快要被她那无助的仇恨磨石碾成了齑粉。她甚至把自己也放到下面去碾,孩子也不能幸免。不行,说什么也不能回到那种生活中。
“可你呢?”她问。
“我?哦,我!我继续做我的生意,假期就上这儿来——你想待多久都成。你想待多久就待多久。”他勾着头,久久地盯着地面,而后抬头看了看她,忐忑的眼睛露出一丝乞求的神色。
“甚至永远?”
“这个嘛……行,只要你乐意。永远可是很长一段时间啊,谁都说不上究竟是多久。”
“还有,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她挑衅地直盯着他的眼睛。面对她那被海风吹得结实的玫瑰色胴体,他彻底投降了。
“这个嘛……行!我想没问题,只要你别把自己弄得不开心,还有孩子。”
他又抬头看了看她,心情复杂,忐忑的眼里含着一丝乞求——希望她想想孩子,而实际上是替自己求情。
“不会的。”她随即应道。
接着一阵沉默。村子里响起了叮叮当当的铃声。中午到了,该吃午饭了。
她利索地披上灰色绉纱和服式晨衣,扎上一条宽宽的绿腰带,又给儿子套上一件蓝色小衬衫,随后一家三口朝房子走去。
席间,她仔细打量着丈夫:一张铁青色的都市人的脸,整齐的花白头发,一本正经的吃相,吃饭、喝酒绝不过量。他时不时透过黑色的睫毛,偷偷看她一眼。他的眼睛是暗黄色的,酷似一只从小被捉、关在笼子里豢养大的野兽的眼睛。
他们挪到阳台喝咖啡。阳台下面,小深谷对面的农场里,有个农民和他的妻子坐在一株杏树下吃午饭,身边是绿油油的麦田,地上铺了一小块白布,上面放了一大条面包,杯里盛满红葡萄酒。
朱丽叶让丈夫坐在背朝他们的位置上,然后坐下看着他们,因为她和莫里斯一走进阳台,那个农民就抬头往这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