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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雷达比(第8页)

“那你游泳吗?”

“我游泳。”

他还是没问她为什么没下水,他觉察到了她的嘲讽意味。他走开了,可被她激起了好奇心。

“你为什么不游泳呢?”过后他又问她,这会儿他又是一个衣着得体的英国青年了。

面对他的固执,她迟疑了一下,然后答道:

“因为我不喜欢这群人。”她说。

他笑了,她的话好似在他的意识中回响着。对他来说,她的粗话泼辣得有味儿。不管他怎么想,她对他意味着的是一个真实的世界。他想达到她的标准,满足她的期望。他知道,只有她的标准才是最要紧的,他本能地觉得,其他人别管多善交际,都是局外人。他简直情不自禁,非要努力达到她的标准不行,满足她对人和男人的理想。

午饭后,别人都退了席,赫麦妮、杰拉尔德和伯金还在那儿耗着,要把话说完。他们讨论了一些相当智性但又矫揉造作的话题,什么有关一个新国家啦,有关人的新世界啦这样的话题。设想这个旧社会被打破了、摧毁了,那么,混乱之中会出现什么情况呢?

“哎呀,”古德伦叫道。“那我们不再需要名字了,我们会像德国人那样,只称呼上级先生,下级先生。可以想象一下——‘我是矿主克里奇夫人,我是国会议员罗迪斯夫人,我是美术教师布朗温小姐。’可真够妙的。”

“情况会比这好得多,美术教师布朗温小姐。”杰拉尔德说。

“什么情况呢,煤矿经理克里奇先生?比方说,[12]你和我之间的关系?”

“是的,比方说,”意大利人叫道。“那种男人和女人之间的关系!”

“那可不是社会问题。”伯金讽刺地说。

“的确,”杰拉尔德说。“在我和一个女人之间并不存在社会问题。这是我自己的事。”

“是票面10镑的事。”伯金说。

“你不承认一个女人的社会性?”厄休拉问杰拉尔德。

“她是双重性的,”杰拉尔德说。“对社会来说,她是社会性的;但是对她个人来说,她又是自由的,她要做什么是她自己的事。”

“可是调理这两方面不是太困难了吗?”厄休拉问。

“噢,不,”杰拉尔德答道。“它们自然就能调理好,这我们到处都见得着。”

“走出困境前,先别笑得这么欢。”伯金说。

“我刚才笑了吗?”他问。

杰拉尔德一时气得皱紧了眉头。

“要是,”赫麦妮终于开了口,“我们能认识到,在精神上我们是一体的,是平等的,彼此都是兄弟,其余的就不是问题了,不会再有这些相互之间的吹毛求疵、嫉恨和权力的争斗了,这是毁灭,只是毁灭。”

大家听了这番话都沉默了,旋即站起身来。可众人一离开,伯金又转过来,慷慨激昂地说:

“恰恰相反,恰恰相反,赫麦妮。我们在精神上都是不同的,也是不平等的,这仅仅是偶然的物质条件造成了社会地位的不同。你可以从抽象的和数学的角度把我们看成是平等的人,每个人都知道饥渴,都长着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两条腿。就数字上来说,我们都是相同的。但是从精神上看却截然不同,这不是平等不平等的问题。你的论说应该基于这两点认识。假如你超出抽象的数字,那你所谓的民主就成了彻底的谎言,你那人人之间的兄弟关系也就成了纯粹的假话。我们都喝牛奶,都吃面包和肉,都想有车坐。这从头到尾体现了所谓人人皆兄弟。但是这并不是平等。

赫麦妮斜着眼睛看着伯金,他能感到她对他的话充满了仇恨与厌恶。这种来自潜意识的仇恨与厌恶,是刻骨的,恶狠狠的。他的话进入了她的无意识深处,但她装得充耳不闻,漫不经心。

“这太夸大其词了吧?鲁珀特。”杰拉尔德和气地说。

赫麦妮怪怪地哼了一声。伯金不由得后退了一步。

“是的,就这样吧。”伯金冲口而出,那腔调那么惹眼,压倒了所有人。然后,他走掉了。

可后来,他又有点儿内疚。他对可怜的赫麦妮太凶、太残酷了。他想补偿她。他已经伤害了她,报复了她,现在想和她重修旧好了。

他走进了她的房间,那个既疏远又安逸的地方。正在桌前写信的她,抬起头,心不在焉地看着他进了屋,走到沙发边坐下。然后,又低头写信。

他拿起一本大厚书,这书他以前一直在读着,所以就专心地读上了。他背对着赫麦妮。她再也写不下去了,黑暗侵入了大脑,脑子里一片混乱。她挣扎着,要用意志控制自己,像是一个挣扎在旋涡中的游泳人。但是不管她怎么挣扎,还是被击垮了,那黑暗似乎淹没了她,她觉得心都要跳出来了。这可怕的紧张愈演愈烈,让她经历了最吓人的痛苦挣扎,像被禁闭了一样。

然后,她意识到,他的存在就是这堵禁闭她的墙,他的存在正在摧毁她。除非她能逃得脱,否则必定在恐怖的禁闭中死去。他就是这墙啊,她必须打破这堵墙,必须打垮他,这最终阻碍她生活的可怕障碍。必须要这样,否则她肯定会在惊恐中死去。

可怕的震颤像电击一样传遍了全身,仿佛许多伏特的电流瞬间把她击倒了。她感觉到了他就默默地坐在那儿,这不可思议的害人的障碍。他的沉默,他弯曲的后背,他的后脑壳,让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压得她喘不上气来。

一阵可怕的情欲的颤动流经了她的双臂,她就要体验完美的情欲了。她的双臂微微地颤动,力量大得没法估量,也无法抗拒。多么快乐,这力量的快乐,让人发狂的快乐!她就要获得最终的完美情欲的狂喜了。它来了!在极端的恐惧与痛苦中,在极度的狂喜中,她知道它已经覆盖了她。她抓住桌上镇纸的漂亮的天青石球在手里转着,一声不响地站了起来。她满腔**地沉浸在狂喜中,完全没了意识。她挪近了他,入迷地在他背后站了片刻。他呢,困在她的魔力下,一动没动,也没有意识到什么。

她慢慢地,只能慢慢地行动。一种强烈的精气神唤醒了伯金,他抬起头扭歪了脸看着她。见她紧握着天青石球抬起了胳膊。她用的是左手,他又恐怖地意识到,她是左撇子。他急忙把头埋在一本修昔底德[13]的厚书里,石球砸了下来,差点砸断了他的脖子,砸碎了他的心。

他垮掉了,可他并不害怕。他扭着脸看着她,推翻了桌子,躲开了她。他像一只被砸碎的瓶子,觉得自己整个被砸成了碎片。不过,他的动作仍然有条有理,他的心仍然完整,纹丝不乱。

“你不能这样干,赫麦妮,”他低声说道。“我不许你这样。”

他见她高高地站着,聚精会神,脸色气得发青,手里紧捏着石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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