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麦妮仰起头,低沉地说:
“嗯——嗯——嗯,我也不知道……但是命运算是一种,当我真的懂得了有关命运的知识,你就会觉得大大地提升了,是那么无拘无束……”
伯金看着她,气得脸色发白。
“你要感觉无拘无束干什么用?”他挖苦她说。“你又不想无拘无束。”
赫麦妮被攻击得往后缩了缩。
“是啊,但是人是有那种无限的感觉的,”杰拉尔德说道。“就像登上山顶一览太平洋。”
“默立在达连之巅,”[2]那个意大利女子把目光从书上移开,喃喃地说。
“倒没必要非在达连山上。”杰拉尔德说,这边厄休拉笑开了。
赫麦妮等着喧哗声平息下来后,不为所动地说道:
“是的,人生最重要的事就是求知。这是真正的幸福,真正的自由。”
“当然,知识就是自由。”马特松说。
“这话在小报摘要里,”伯金说着,看着这个让人乏味、僵硬矮小的从男爵。古德伦立即看出这个著名的社会学家好似一个扁平的酒囊,里面装着小报上有关自由内容的摘要。这让她很高兴。乔舒亚爵士就这么让她贴上了标签,永远地进入了她的脑海。
“你什么意思,鲁珀特?”声音悦耳的赫麦妮冷冷地斥责道。
“准确地说,”伯金答道。“你只能得到过去已有定论的知识。就像要把去年夏天的自由塞进醋栗酒瓶一样。”
“人只能得到过去的知识吗?”从男爵犀利地问。“举例说,能把我们有关万有引力定律的知识称为过去的知识吗?”
“是的。”伯金说。
“我这书里有一件绝妙的事,”忽然那个纤小的意大利女子尖声叫起来。“说是这个男人走到门口,把他的眼睛扔到了大街上。”
这伙人全都笑了。布拉德利小姐走过去,从伯爵夫人的肩膀看过去。
“看哪!”伯爵夫人说。
“巴扎罗夫走到门口,匆忙地把他的眼睛扔到了大街上,”[3]她读道。
又是一片大笑。数从男爵笑得最恐怖,咯咯的笑声像叽里呱啦滚落的石头。
“这是什么书?”亚历山大马上问。
“屠格涅夫的《父与子》。”纤小的外国人答道,她把每一个音节都发得很清楚。她看看封面,证实一下自己的话。
“美国的老版本。”伯金说。
“哈!当然了,从法文译过来的。”亚历山大说着,就慷慨激昂地朗诵起来了:“巴扎罗夫打开门,朝街上瞥了一眼。”[4]
他兴高采烈地望着同伴。
“我不明白‘匆忙地’在这儿是什么意思。”厄休拉说。
他们都猜起来。
接着,女仆匆匆地端来了一个大茶盘,让大家吃了一惊,这个下午过得太快了。
用完了茶,大家聚在一起散步。
“你要散步吗?”赫麦妮一个挨一个地问他们,而他们都回答要散步,又觉得多少像是犯人列队要去活动。只有伯金不要去。
“来散步吗,鲁珀特?”
“不去了,赫麦妮。”
“你真不去吗?”
“真不去。”他还是犹豫了那么一下。
“那是为什么呢?”赫麦妮悦耳的声音问道。即使是在这么点小事上受挫,也让她怒气冲天。她原打算让所有人都跟她去园林散步。
“我不喜欢一帮人成群结队地走。”他说。
她喉咙里低声咕哝了一会儿,然后,让人称奇的是,她用少有的冷静语气说:
“如果小男孩不高兴,我们只好把他落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