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这不是卢卢吗?”他叫道。他惊奇地看着画,听着一旁的女儿轻声地笑着,那么反常。
古德伦第一次来肖特兰兹时,杰拉尔德外出不在家。但他回到家里的第一个早上就在找她。那天阳光明媚、气候温和,他在花园小路上徘徊,看那些他外出期间开出的花。他还是那么整齐、健康,脸刮得干干净净,金色的头发一丝不苟地梳向两边,在阳光下闪着光,好看的髭胡修得利利落落,眼里忽闪着诙谐的神情,让人吃不透。他保养很好的身体上穿着一身合体的黑衣服。然而,在这阳光灿烂的早上,他在这花坛前流连,却有些行孤影单,有些胆怯,像是缺了点什么。
不觉之间,古德伦飞快地走了过来。她一身蓝衣服,配着黄色的羊毛袜,像个穿蓝制服的男生。杰拉尔德眼睛一瞥,吃了一惊。她的袜子总让他发窘,浅黄的袜子外穿着那么深的黑鞋。温妮弗雷德和法国女教师正在花园里玩狗,这会儿朝着古德伦飞奔过来。女孩儿身着黑白条相间的衣服,头发剪得很短,齐着脖子根儿。
“我们要画兔子俾斯麦了,是吗?”说着,她挽住了古德伦的手臂。
“是啊,我们要画俾斯麦了,你想画吗?”
“噢,是的,我想画!我特别想画俾斯麦。它今天看上去可太好了,那么凶猛,大得像个狮子了。”接着,女孩儿又为自己的夸张抿嘴冷笑。“它是真正的国王,真的。”
“你好,小姐。”[1]矮小的法国女教师傲慢地微微一点头,向古德伦打着招呼。古德伦讨厌她点头的样子。
“温妮弗雷德很想画俾斯麦的肖像,噢,整个上午都在说,‘我们今天上午画俾斯麦吧!’俾斯麦,俾斯麦,总是俾斯麦!这是只兔子,对吗,小姐?”[2]
“是的,是一只黑白相间的大兔子。你没见过它吗?”[3]古德伦用流利的法语重重地说。
“没有,小姐,温妮弗雷德从来不想让我见到。我问过她好多次,‘温妮弗雷德,俾斯麦是什么呀?’但是,她不愿意告诉我,她的俾斯麦是一个秘密。”[4]
“是的,这是一个秘密,确实是一个秘密![5]布朗温小姐说呀,俾斯麦是一个秘密。”温妮弗雷德叫道。
“俾斯麦是一个秘密,俾斯麦是一个秘密,[6]俾斯麦的确是一个奇迹。[7]”古德伦念咒似的嘲弄说。
“对,就是一个奇迹。”[8]温妮弗雷德当真地重复着,可又古怪地抿着嘴,暗自发笑。
“是奇迹吗?”[9]女教师有点儿傲慢地嘲笑道。
“是的!”[10]温妮弗雷德干脆地说,满不在乎。
“可他并不是国王。[11]温妮弗雷德,俾斯麦并不像你所说的,他不是国王,他只是一个首相。[12]”
“首相是怎么回事?”[13]温妮弗雷德有点儿轻蔑和冷淡地说。
“首相[14]就是大臣,而大臣,我觉得就是一种法官。”杰拉尔德说着走过来和古德伦握手。“你们就要为俾斯麦吵闹了。”他说。
法国女教师等在一边,拘谨地点了点头,打了招呼。
“这么说她们不让你们看俾斯麦,小姐?”他说。
“是的,先生。”
“唉,她们真小气。那你们要拿它怎么着,布朗温小姐?我要人把它拿到厨房烧了。”
“噢,不!”温妮弗雷德叫道。
“我们要画它呢。”古德伦说。
“划开膛,分装上盘。”他故意装傻。
“噢,不!”温妮弗雷德叫得声音更大了,还抿着嘴笑。
古德伦觉察到他的嘲弄,就抬头看着他笑了。他觉得自己的心灵得到了抚慰。两人会意的眼光相遇了。
“你觉得肖特兰兹怎么样?”他问道。
“噢,非常好。”她若无其事地说。
“很高兴你喜欢这儿。看到这些花儿了吗?”
他把她引上小路,她紧紧跟着。温妮弗雷德也跟来了,女教师在后面磨咕。他们在枝繁叶茂的牵牛花前站住了。
“多好看啊!”古德伦叫道,入迷地盯着花。她对花儿那种由衷的赞美,那种迷狂,不可思议地安抚着他的心。她俯下身,用纤纤细指轻轻地触摸着喇叭花,看着她让他心情舒畅。待她直起身来,花样美丽的眼睛热情地盯着他。
“这些是什么花?”她问。
“我想是一种牵牛花吧,”他答道。“我还真不知道。”
“我也觉得陌生。”她说。
他们好像挺亲密地站在一起,紧紧张张地接触着。而且,他已经爱上她了。
古德伦意识到了站在旁边的法国女教师,像只法国小甲虫,在留着心,盘算着。然后古德伦和温妮弗雷德一块儿走了,说是要去找俾斯麦。
看着她们走了,杰拉尔德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身穿开士米的古德伦柔软、丰满又安静的身体。她的身体该有多润滑、柔软,该有多丰满啊!他满心地欣赏她,她就是他的全部想望,全部的美。他只想得到她,别无他求。他只想自己该得到她,该把自己给她。
与此同时,他也敏锐地意识到了法国女教师那匀称、纤弱的体型。她就像一只优雅的甲虫,小腿又细又长,光滑的黑衣服完美无瑕,黑头发盘得高高的,很妙。她的完美和无懈可击真让人反感,他厌恶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