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约翰姨夫
斯彭斯小姐愣了。全班同学也都怔住了。教室里响起了这样的声音:“噢——噢——噢!”
彭罗德感到四周的墙壁都跟着颤抖起来。他张大嘴巴,大脑一片空白。刚才他对老师说的那句话很吓人,别说旁人难以理解,连他自己也觉得匪夷所思。
他从幻想中突然被拉回到教室,所有的幻想瞬间全部消失。彭罗德惊恐地坐在那里,张着嘴巴,他被自己的话吓到了。
教室里的人还没有反应过来。斯彭斯小姐努力平复了呼吸,她慢慢走回讲台,面对着所有同学。像许多幽怨故事里常常铺垫的那样,“此时,四下无声,万籁俱寂。”教室里静得出奇。终于,老师打破了这死一般的寂静。
“彭罗德·斯科菲尔德,站起来!”
倒霉的孩子站了起来。
“你刚才说那种话,什么意思?”
他耷拉着脑袋,用鞋帮蹭着地面,身体晃了几下,咽了口唾沫,又死死盯着自己的手,就好像是第一次见到它们一样,然后又把双手放在背后。教室里恐怖的气氛中暗藏着窃喜,所有人都着迷地看着他。大家潜意识里很感激彭罗德带来的这份刺激的喜悦——也包括受到冲撞的老师。
“彭罗德·斯科菲尔德!”
他倒吸了一口气。
“马上回答我!你说那话什么意思?”
“我当时——”他没有说下去。
“大点声!”
“我当时——在想其他事情。”他终于说了出来,有些吞吞吐吐。
“没问你这个,”她对这种回答很不满,“我希望你马上回答我,刚才你为什么那样说话。”
彭罗德像霜打的茄子,无奈地回答道:“因为我在想其他事情。”
就算刀架在脖子上,他也想不出更合理的解释。他只能这么说。
“想什么?”
“随便想想。”
从斯彭斯小姐脸上的表情来看,她的自我控制能力正在经历着前所未有的考验。在进行了一番情绪调节后,她说道:
“过来!”
彭罗德谨慎地走上前,斯彭斯小姐拎了一把椅子放在讲台上,紧挨着自己的椅子。
“坐这儿!”
她继续讲她的数学课,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他坐在那儿,身体一直在慢腾腾地小心扭动,还努力装出一副不在乎的样子。为了躲避同学们冷漠的关注,他只好直勾勾地盯着詹姆斯·鲁赛尔·洛维尔背心上的纽扣,眼神正好停在鲁赛尔的“赛”字上面,好像要盯一辈子似的。
课一节接着一节,一双双眼睛像火一样烤着他。知道起因的人向不明真相的同学讲述着他的犯罪故事。这个被孤立的可怜人坐在那儿,一直在小心扭动。他的后背扭曲得很奇怪,这姿势肯定会受到专业杂技演员的青睐。这是一个令人焦虑不安的时刻,被拘留的罪犯在等候审判。如果他知道最后将会被如何处置,或许还可以比较安心地等待,至少心里先做好准备。可现在一切都是未知数,他感到深深的恐惧。彭罗德的罪过之前没有人犯过,没有任何规定能帮助他预估到自己即将遭受的处罚。他想到的最有可能的就是在家人、市长和地方议会面前被勒令退学,然后再在议会大楼门口的楼梯上被父亲一顿暴打,全城的人都会到场围观。
中午了。孩子们排队走出教室,每个人都用异样的、探寻的目光看着这个临刑的罪犯。斯彭斯小姐关上通往换衣间和大厅的门,回到讲台上,坐在彭罗德身边。教室外面,脚步声、叫喊声、处在变声期的男孩们的说话声渐渐远去,一切都安静下来。彭罗德发现斯彭斯小姐在盯着他。
“彭罗德,”她严肃地说道,“我要把你的事告诉校长,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