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径穿过大门的地方,你一定找到痕迹了吧?”
“不幸的是,那里的小径铺了砖。”
“嗯,大路上有痕迹吗?”
“没有,大路全被踩成烂泥了。”
“啧啧!好吧,那么草地上的那些足迹是进来的还是出去的呢?”
“那不太好说,因为足迹没有明显的轮廓。”
“是一双大脚还是小脚呢?”
“很难分辨。”
福尔摩斯露出了不耐烦的神色。
“一直下着倾盆大雨,而且还伴着暴风,”他说道,“现在要辨认那些脚印会比读这张羊皮纸上的字还难。好吧,好吧,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你做了些什么呢,霍普金斯,当你确认你无法找到任何线索之后?”
“我想我还是弄清楚了不少情况,福尔摩斯先生。我知道有人从外面小心地进入了这幢房子,于是我就检查了走廊。走廊上都铺着椰棕垫子,而且上面没有留下什么痕迹。沿着走廊,我来到了书房。书房里的家具不多,主要有一张很大的写字台,下边还有一个固定着的柜子。柜子有两排抽屉,中间是一个小橱。抽屉全部是开着的,小橱是锁着的。抽屉似乎总是开着的,里面没有保存任何有价值的东西。小橱里有一些重要的文件,但是这些文件没有任何被翻弄过的痕迹,而且教授也对我说没有丢失什么东西,看来确实没有抢劫。
“然后我走到那个年轻人的尸体旁边。尸体发现的时候是在柜子的附近,就在它的左边。伤口是刺在脖子的右边,从后向前刺的,所以不大可能是自伤。”
“除非他摔倒在刀子上。”福尔摩斯说道。
“的确,我也有过这样的想法。但是我们是在距离尸体几英尺外的地方发现小刀的,因此自伤是不可能的。当然,死者临死前说的话也可以证明。另外,还有这件至关重要的证据,它是握在死者的右手中的。”
斯坦利·霍普金斯从他的口袋里取出了一个小的纸包。他打开纸包,取出了一副金边夹鼻眼镜,已经断为两段的黑色丝带还悬挂在眼镜的末端。“维洛比·史密斯的视力非常好。”他继续说道,“毫无疑问,这副眼镜一定是从凶手的脸上或者身上夺过来的。”
福尔摩斯接过那副眼镜放在手上,饶有兴味地查看起来。他把眼镜架在自己的鼻梁上,试着透过这副眼镜看东西,又戴着眼镜走到窗前注视外面的街道,然后凑在台灯下,异常仔细地观察这副眼镜。最后,他轻轻地笑了起来,坐到桌旁,在一张纸上写了几行字,然后把纸扔给了对面的斯坦利·霍普金斯。
“我只能帮你这么多了,”他说道,“它或许会有用。”
惊讶的斯坦利·霍普金斯大声地把那张纸条读了一遍。它是这样写的:
寻找一位穿着考究、打扮类似贵妇的女士。她的鼻子很宽,眼睛距离鼻子两侧很近。她的前额上有皱纹,眯着眼睛,或许还有一点削肩。一些迹象表明,在最近几个月里,她至少到同一家眼镜店去过两次。由于她的眼镜度数很深,而且这座城市里的眼镜店也不多,所以找到她应该不会很难。
福尔摩斯向诧异的霍普金斯微微笑了一下,其实,当时我脸上的表情肯定也是如此。
“得出以上的结论,我的推理很简单。”他说道,“很难说出一件比眼镜更能够提供进行细致推理的物品了,尤其是这样一副不同寻常的眼镜。我推断出这副眼镜属于一位女士,根据的是眼镜的精致程度以及死者的遗言。至于她是一个举止文雅、穿着考究的人,那也是因为这副眼镜,或许你们已经注意到了,它的表面非常精致地镀了金边,而且很难想象一个佩戴这样的眼镜的人会在其他的方面邋邋遢遢。另外你会发现这副眼镜的夹子很宽,不适合你的鼻子,这说明这位女士的鼻子底部很宽。这样的鼻子通常都是短而粗的,不过也有不少例外,因此在这一点上我不敢过于武断或者固执己见。我自己的脸型是狭长的,可是我的眼睛还是对不上镜片的中心,因此这位女士的眼睛长得十分靠近鼻子的两侧。另外你会注意到,华生,这副眼镜的镜片是凹陷的,度数很深。一位长久以来视力一直极度糟糕的女士一定会形成一些与之相配的身体特征,而这些特征会显现在前额、眼睑以及肩膀上。”
“是的,”我说道,“我能够理解你的推论。但是,我必须承认,我无法理解你如何得出她去过两次眼镜店的结论。”
福尔摩斯把眼镜拿在手中。
“你们可以看到,”他说道,“眼镜的夹子衬着小块的软木,以减轻对鼻子的压力。其中的一块软木已经褪色了,而且还有轻微的磨损,可是另外一块却是新的。很显然,有一块软木曾经掉过,并且被更换过。而这块旧一些的软木,我认为装上也不过几个月而已。这两块软木完全相同,所以我推测这位女士在换第二块软木的时候去了同一家眼镜店。”
“天啊!简直妙极了!”霍普金斯敬慕地大声说道,“原来我的手中已经掌握了全部的证据,可是我却全然不知!不过,我倒是想去伦敦的各家眼镜店逛一逛。”
“当然,你应该去看一看。关于这个案子,你还有什么要告诉我的吗?”
“没有了,福尔摩斯先生。我想您知道的并不比我少,而且很有可能比我知道的还要多。我们已经盘查过所有在乡村大路上见到的陌生人以及在火车站出现的陌生人,没有得到什么情况。令人伤脑筋的是这件谋杀案的目的,谁也说不清动机到底是什么。”
“啊!关于这一点,我可没有办法帮助你了。但是我想你是希望我们明天去看一看的,是吗?”
“如果这样的要求不是十分过分的话,福尔摩斯先生,那我就非常感谢了。早晨六点钟有一班火车从查林十字街开到查瑟姆,我们大约八九点钟就能到达约克斯利旧居。”
“那么我们就乘这趟火车好了。你的这个案件有一些使人非常感兴趣的地方,我很高兴能够对此进行一些调查。哦,快一点钟了,我们最好睡上几个小时,我想你能够在壁炉前面的沙发上凑合一夜吧。在我们出发之前,我会点上我的酒精灯为你煮一杯咖啡的。”
第二天清晨,风已经停了,但是我们动身上路的时候,依然寒冷刺骨。严冬的太阳无精打采地照在泰晤士河以及两岸的沼泽地上,这使我想起了我们合作初期一起追捕安达曼人的案件。经过一段漫长而又令人疲倦的旅程后,我们在距离查瑟姆几英里远的一个小站下了火车。在一家当地的小旅馆,车夫正在准备马车,我们也趁机匆匆忙忙地吃了早饭,所以当最终到达约克斯利旧居的时候,我们已经准备好立即投入工作。一位警官在花园的大门口迎接我们。
“哎,威尔逊,有什么消息吗?”
“没有,先生,没有任何消息。”
“没有关于看到陌生人的报告吗?”
“没有,先生。在火车站那边,他们非常确信昨天既没有陌生人前来,也没有陌生人从那里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