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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小院暖酒（第1页）

美高梅后台的化妆间还飘着残留的舞台妆味，苏丽丽刚用卸妆棉擦去指甲油的残留，就听见门帘被轻轻勾开的声响——曼茵裹着件深灰色大衣，手里拎着个印着“同福居”的食盒，肩头还沾着点夜露的凉意。

“从洋行绕过来的，没走正门，没人看见。”曼茵把食盒放在化妆台上，掀开时，白瓷碗里的鸡丝粥还冒着细白的热气，“陈峥说你晚上肯定吃不好，让厨房熬了这个，加了点枸杞，暖胃也养嗓子。”

苏丽丽捏着卸妆棉的手顿了顿，目光落在碗里嫩黄的鸡丝上——小时候在家，她一感冒咳嗽，曼茵就会蹲在灶台前，慢火熬上小半天鸡丝粥，总说“比药管用”。那时候她们还没分开，曼茵总把最大块的鸡丝夹给她，如今隔着这么多年的动荡，姐姐还是记着她的习惯。

“他……没问别的？”她用小勺轻轻搅着粥，声音放得软，像小时候跟姐姐撒娇。

“问了句你上次说化妆间镜子晃眼，”曼茵从大衣内袋摸出个布包，展开是块绣着玉兰的细棉布，边角还留着她熟悉的针脚——是曼茵的手艺，“我找布庄的老掌柜要了块柔光布，你裁成小块贴在镜沿，能挡点光。陈峥特意让我多带了两尺，说要是不够再跟他说。”

粥香混着棉布上的皂角味漫开来，苏丽丽咬了口曼茵带来的桂花糕，甜意里带着熟悉的家常味。这些日子，她对着商会要装柔媚，对着日伪要藏锋芒，只有在曼茵面前，才能不用伪装——不用想“这句话会不会露馅”，不用怕“这个动作像不像苏丽丽”。

“对了，”曼茵帮她把粥碗往跟前推了推，语气里藏着姐妹间的小心思，“我前几天去寺里给你求了道平安符，你缝在化妆包最里面的夹层里，别露出来。”

苏丽丽指尖顿了顿，摸向化妆包夹层，果然触到小小的布包。化妆间的暖灯照在粥碗里，热气模糊了视线——她知道，这碗粥、一块布、一个平安符，都是姐姐在暗战里偷来的温情，也是她们姐妹间没说出口的牵挂。

走廊里传来服务生的推车声，曼茵迅速收起空食盒，恢复了“洋行太太”的冷静：“我得回洋行了，你自己注意。”

苏丽丽点头，看着姐姐的身影消失在门帘后，低头喝了口粥，温热的粥滑进胃里，连带着心里的紧绷都松了些。窗外的霓虹还在闪烁，可此刻，化妆间里的暖意，己足够让她想起：她不是一个人在藏，身后还有记着她喜好的姐姐，有默默帮她铺路的同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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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裕昌洋行的账房里飘着淡淡的墨香，陈峥正对着运输报表勾划标注，几声轻轻的扣门声，引得他抬起头来，詹家栋拎着个牛皮纸袋走进来，语气带着几分随意的熟稔：“刚从商会出来，顺道过来跟你碰个面——松井那边今天没动静，倒是田中，看那样子估计还惦记着运输线的事。”

陈峥抬眼，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坐，正好跟你说下备选运输线的事。”他刚要把报表递过去，詹家栋的目光却先落在了桌角的算盘上——那是个老红木算盘，珠子磨得发亮，还是陈峥从老商铺淘来的，平时账房先生算完账，总随手放在这儿。

詹家栋的脚步顿了顿，眼神忽然亮了，几步走过去拿起算盘，指尖在木框上轻轻，语气里满是怀念：“好久没碰过这东西了——在诸暨老家替我爹管珍珠账目，用他那个老算盘算进出货的账，我娘说我打算盘的时候比读书都认真。”

话音刚落，他手指一勾，算盘珠子“啪啦”作响，动作熟练得像是从未生疏过。原本零散的数字，经他指尖拨弄，很快就有了清晰的结果，清脆的算珠声在账房里响着，竟添了几分烟火气。“那时候哪懂什么时局动荡，就觉得算盘珠子响着，日子就踏实。”他停下动作，看着算盘上的珠子，眼底掠过一丝怅然。

陈峥看着他，知道他又想起遇难和病故的父母，立刻岔开话题，嘴角带了点浅淡的弧度：“没想到詹副会长还有这手艺，比账房先生算得还快，有没有兴趣来我这儿兼个职？”

詹家栋听到这话先是一愣，随即体会了他的善意，暖心一笑：“求之不得。”

两人正说着，门外传来脚步声，曼茵提着空食盒走进来，看见詹家栋也在，笑着点头：“表哥来了？”转而对着陈峥说：“曼莉说粥喝着舒服，还让我替她谢你——对了，刚才跟曼莉聊起家乡话，她还说小时候学过两句闽南语，是你在青浦教她认电报码时，顺带教的吧？现在估计都忘得差不多了。”

陈峥指尖顿了顿，想起青浦特训时，曼莉总追在他身后问“陈教官，这句闽南语怎么读”，眼底软了些：“那时候她怕记不住电报暗号，说学两句家乡话能帮着记，没想到她还记着。”

话刚落，就听见洋行门口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接着曼德拎着个油纸包走进来，油香顺着纸缝漫出来——里面是刚出炉的烧鸭。

陈峥挑眉，语气带着点刻意的“疏离”：“你不在梅机关待着，怎么跑我这儿来了？”

曼德把烧鸭放在桌上，语气坦然：“松井一早接到军部电报，去南京开会了，得三天才能回来。田中那家伙喝了昨晚的酒，现在还没醒，我趁机溜出来，给你们带点吃的——总不能让我天天对着梅机关的冷饭团儿吧。”

他转头看向曼茵，忽然想起刚才的话头，挠了挠头：“哎，曼茵，我刚才好像听你提曼莉学过闽南语？闽南语？我怎么没印象？我只记得她小时候扎着羊角辫，天天追在我屁股后面要糖吃，跑起来辫子一甩一甩的样子。”

说着，他忽然顿了顿，像是随口想起似的，指尖敲了敲桌沿：“不过说起来，我前几天在美高梅见着那个苏小姐——就是唱《夜来香》的那个，倒觉得她笑起来的样子有点像曼莉，尤其是嘴角那点小梨涡，跟小时候一模一样。”

这话一出口，账房里瞬间静了下来。陈峥握着报表的手指悄悄收紧，指节泛白——他最担心的“联想”还是来了，却只能不动声色地垂眼，假装在看报表上的数字；曼茵端着食盒的手顿在半空，眼底飞快闪过一丝慌乱，又立刻压下去，指尖无意识着食盒边缘，脑子里飞速想怎么圆过去；詹家栋放下算盘，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余光扫过陈峥和曼茵，没接话——他知道这时候多说一句，都可能让曼德起疑，只能用沉默避开话题。

曼德没察觉几人的异样，还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笑着打圆场：“可能是我看错了吧！曼莉现在南京呢！等我有空了，得找机会去看看她。”

詹家栋趁机把话题岔开，指着桌上的烧鸭笑：“别聊这些了，曼德兄带来的烧鸭看着就香！既然松井不在，晚上咱们去陈兄的小洋楼聚聚，正好把运输线的事定下来，也尝尝这烧鸭的味道。”

陈峥抬眼，眼底的紧绷稍稍褪去，顺着话头应：“也好，就去我那儿吧！周围有暗线盯着，安全。”

曼茵应了声，曼德则靠在桌边，指尖敲了敲油纸包：“那我可就等着蹭饭了——不过说好了，运输线的事要是聊到半夜，你们可别跟我抢最后一块烧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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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静安寺小洋楼，炊烟裹着饭菜香飘出小院。陈峥没让曼茵沾手，自己系着条蓝布围裙站在灶台前，铁锅烧得发红，他把切得匀净的笋片倒进锅里，“刺啦”一声溅起油星，又随手抓了把虾米撒进去，鲜气瞬间漫了满院。唐曼德凑在厨房门口，胳膊肘搭着门框探头看，见他手腕一颠，被尘封的往事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被尘封的往事最新章节随便看！锅里的笋片翻着花，忍不住打趣：“没瞧出来啊！陈少校还有这手艺？我还以为你只会拿枪、算布防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