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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苦肉计中计（第1页）

飓风队接连除掉两名汉奸商人的消息，像阵急雨般扫过上海租界。街头茶摊的议论声此起彼伏，铜壶煮水的咕嘟声里都掺着几分惶惶，商会老板们出门时身后都多了两三个保镖，连洋行门口的巡捕都比往日多了几分警惕，手按在枪套上的动作不自觉收紧。陈峥坐在裕昌洋行的办公桌后，指尖捏着登着新闻的报纸，油墨味混着窗外飘来的煤烟味，目光却死死锁在“飓风队专除亲日者”的标题上——这阵恐慌，正是他盘算的契机。“伤得必须再重些。”陈峥抬头看向曼茵，指尖在自己右臂内侧划了道浅痕，那位置贴着骨膜，离主筋脉却有分寸，“就这里，让子弹擦着骨膜过，得看着血肉模糊，实则不能伤筋骨。养上半月就能好，就算松井找医生反复查，也挑不出半点纰漏，得把戏做足。”曼茵刚端起的白瓷茶杯顿在半空，热水晃出几滴溅在虎口，烫得她指尖发麻，却浑然未觉。她喉结动了动，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发紧：“飓风队里……应该有能做到的吧？得让老姚挑个枪法最稳的……”“我想让你来。”陈峥打断她，语气笃定得没有转圜余地。他起身走到曼茵面前，掌心覆在她冰凉的手背上，“你是狙击手，对弹道、力度的把控比谁都准，只有你能保证这‘擦皮伤’分毫不差。而且上次码头狙击，松井还在查飓风队的狙击手，这次你出手，刚好能把线索往那边引，一箭双雕。”曼茵手里的茶杯“当啷”撞在桌沿，清脆的声响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格外刺耳。她猛地站起身，一把攥住他的手腕，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不行！我怎么能对你开枪？就算算好分寸，那也是真子弹——万一……”话到嘴边，“失手”两个字像块石头堵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她的声音发颤，眼眶瞬间红了大半，“换个人，谁都行，我来不了。”“没人比你更行。”陈峥反握住她的手，指腹轻轻蹭着她掌心——那里也曾经有握枪磨出来的痕迹。他看着她泛红的眼眶，语气放软，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信任：“曼茵，我信得过你，只有交给你，我才最放心。”他顿了顿，刻意把“夫妻”两个字说得格外重，“我们是夫妻，这关得一起过。你开枪时稳，事后去医院看我，就算眼圈红了、手发抖，松井的人只会觉得你是担心丈夫，不会怀疑。”曼茵盯着他的眼睛，黑眸里清晰映着自己的影子——有慌乱，有不舍，还有一丝被说动的犹豫。她知道陈峥说得对：她能精准控制子弹角度，能在开枪后立刻切换回“担忧妻子”的状态，这是任何人都替代不了的。可一想到要亲手对着爱人扣下扳机，她的心脏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连呼吸都带着疼。沉默了半晌，她突然伸手抱住陈峥，脸埋在他的肩窝，眼泪无声地渗进他熨帖的衬衫，晕开一小片湿痕：“你答应我，一定要没事……要是有一点不对，我就……”“没有‘不对’。”陈峥拍着她的背，掌心传来的温度带着安抚的力量，声音温柔却坚定，“我知道你会护着我。其实一开始我也想过胸口——离心脏远些的位置，看着更凶险。”曼茵刚平复些的呼吸猛地一滞，抬起头双手攥紧他的衣领：“不行！胸口就算避开心脏，也可能伤着肺叶，万一感染……”话没说完，嗓子就发紧，她不敢想那后果。陈峥见她急了，反而笑了笑，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我知道你会担心。后来琢磨着，胳膊才最合适——你狙击时锁准角度，流点血看着吓人，不碍事的。”他拉过曼茵的手，让她的指尖贴着自己右臂的骨缝：“你摸，这里骨头浅，就算擦着伤，养几天就能动。到时候松井来看，见我还能抬着胳膊说话，只会觉得是‘侥幸捡回条命’，不会往别的地方想。”曼茵指尖蹭着他温热的皮肤，心里的慌劲渐渐散了些，却还是忍不住叮嘱：“那你到时候一定要坐首些，别晃……我怕我瞄不准。”

“放心。”陈峥覆上她的手，眼神坚定，“我会稳住，你也会稳住——我们俩一起，错不了。”************************************************************************隔天午后，阳光透过云层，在租界的石板路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陈峥从梅机关核对完军需清单出来，黑色皮鞋踩在石阶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他刚弯腰坐进汽车，街角阁楼的窗户后，曼茵己经架好了狙击枪。枪管泛着冷光，她的手指搭在扳机上，枪托抵着肩窝，视野里的准星稳稳锁在陈峥右臂内侧——这个角度她在脑海里演练了无数次，子弹会擦过骨膜，绝不会伤筋动骨。可扣扳机前，她还是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指尖比平时更稳，指节却攥得发白，连手臂都在细微地颤抖。再睁眼时，眼中的慌乱被一层冷静与坚定覆盖，只剩下准星里那个熟悉的身影。“砰！”枪声炸响的瞬间，曼茵立刻收枪，动作快得像一阵风，将狙击枪拆解后藏进早己备好的布包。她没敢多看一眼楼下的场景，只凭着本能往家走——她是“听到丈夫遇刺后受到惊吓”的陈太太，必须赶在宪兵之前出现在病房，不能有半分差池。汽车里，陈峥按提前演练好的动作猛地蜷缩，剧痛从右臂传来，鲜血瞬间渗透浅灰色西装，晕开一大片刺目的红。司机吓得魂飞魄散，刚要发动汽车，又一声枪响打在车窗上，玻璃裂开蛛网般的纹路——这是老姚按计划补的枪，为了让现场更乱，也为了坐实“刺客逃跑”的假象。没等司机反应过来，唐曼德就带着宪兵冲过来，一边大声喊着“送陈先生去医院”，一边指挥人往枪响的方向追，摆出一副“抓捕刺客”的架势。松井赶到医院时，曼茵己经守在病床边。她坐在椅子上，眼眶通红，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正用手帕轻轻给陈峥擦额角的汗。指尖碰到渗血的纱布时，她下意识顿了一下，那瞬间的僵硬里藏着掩不住的心疼，却又很快掩饰过去，只敢用指腹轻轻蹭过他没受伤的脸颊。医生拿着病历本，站在一旁汇报：“子弹擦过骨膜，离神经只有两毫米，万幸没伤到筋骨，但失血不少，需要静养。”听到“离神经只有两毫米”时，曼茵的身子晃了一下，幸好及时扶住了床沿，才没倒下去。这模样落在松井眼里，只觉得是妻子担心过度，全然没往别处想。陈峥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嘴唇毫无血色，连说话都带着气音，显得格外虚弱：“松井……大佐，让您费心了……军需的事……恐怕要耽误几日……”他咳了两声，右臂下意识地动了动，又因为疼痛皱紧眉头，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陈君，你安心养伤。”松井拍了拍陈峥没受伤的左肩，语气里带着几分“关切”，“后续的运输先不用管，安排商会的其他人接手。”他又看了眼曼茵，语气里多了几分“体谅”，“陈太太别担心，你们是皇军的朋友，皇军会派人保护你们的安全，不会再让刺客有机可乘。”等松井带着宪兵离开，病房门关上的瞬间，曼茵紧绷的肩膀才垮下来。她快步走到病床边，握住陈峥没受伤的手，声音还有点哑，带着压抑的后怕：“疼吗？医生说离神经只有两毫米，我刚才……”陈峥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嘴角牵起一抹虚弱却安心的笑，反握了握她的手，力道很轻，却带着安抚的意味：“不疼。”他顿了顿，眼神里多了几分赞许，“你刚才那模样，松井肯定信了——他只会觉得，飓风队的狙击手又动手了，怎么也想不到，开枪的是他眼里‘柔弱的陈太太’。”曼茵看着他带笑的眼睛，悬了半天的心终于落地，眼泪却又忍不住涌了上来。“别哭了，真不疼。”陈峥面色苍白还在安慰她，让她心里更心疼。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这双手既握过狙击枪保护战友，也为爱人擦过伤口，此刻还在微微颤抖。窗外的风卷着落叶飘过，阳光透过玻璃洒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带着暖意。她知道，这一关，他们一起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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