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刚亮,齐云深就下了楼。
赵福生正在灶台前搅粥,见他下来,顺手递过一碗:“趁热。”
他接过碗,热气扑到脸上,没急着喝,反而看着赵福生右腿走路时那一晃一拖的步子。
“掌柜的,”他忽然开口,“您当年在御膳房,是不是也常被人请去‘品菜’?”
赵福生勺子顿了顿:“怎么想起问这个?”
“好奇。”
“那是捧杀。”他冷笑一声,“皇上不吃辣,你偏说这道菜辣得正好;贵妃忌口甜食,你夸它甜而不腻——一筷子下去,就能让人掉脑袋。”
齐云深低头吹了口气,米粒在粥面上打着旋儿:“所以我也得去。”
“你还去?”赵福生瞪眼,“上回差点被人按‘前朝余孽’办了,这回又是什么名堂?”
“我不去,别人替我说话。”他放下碗,碗底磕在桌上发出清脆一响,“那话,未必是我的意思。”
赵福生盯着他看了半天,终于叹了口气:“那你至少换件体面衣裳。”
“这件就行。”他拍了拍袖口补丁,“穿得太好,容易被人当成盘中餐。”
回房后,他从柜子里取出誊清稿,装进竹箱夹层。这次没塞在量天尺下面,而是垫在最底层,上面压了三本旧账册和一本《农政全书》摘抄。箱子锁好,挂上铜扣。
出门前,他照例摸了摸腰间玉佩——冰凉贴肉,稳得很。又把量天尺插进袖袋,确保机关朝外。
赵福生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个油纸包:“带上,万一半路饿了。”
“您这儿的八珍羹,比啥都顶饿。”
“少贫。”赵福生塞进他怀里,“真出了事,记得往人多的地方跑。别逞强。”
齐云深点头,转身迈出门槛。
清晨的青石巷泛着湿气,他脚步不快,但每一步都踩得实。竹箱抱在胸前,左手始终搭在箱盖上,像是护着什么稀世珍宝。
巷子拐角处,一只野猫从墙头跃下,惊起几片落叶。他脚步没停,只低声说了句:
“这次不是辩经,是布阵。”
话音落时,他己走上主街。远处钟楼刚敲过六响,晨雾渐散,城南方向人影开始浮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