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堂默然。有人低头记笔记,笔尖沙沙响。
第三人终于开口,声音沉了些:“《孟子》言‘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然律法森严,百姓触之即罪,岂非与民本相悖?”
这话一出,空气沉了一分。
这是在逼他选边——是尊王法,还是替百姓说话?
齐云深没急着答,反而问:“你们见过杀猪的刀吗?”
众人一愣。
“刀快,能省力;刀利,也能割手。”他缓缓道,“法如刀,可用以斩奸除害,也能伤及无辜。若只知挥刀,不问谁该砍、谁不该砍,那就是屠夫,不是官。”
他环视一圈:“民本不是让百姓无法无天,是让法有温度。饿极了偷米,和贪官吞千石,能同罪吗?天理、国法、人情,三者得衡,才算治世。”
最后一字落下,屋里静了几息。
随即,掌声从后排响起,由弱至强,竟盖过了街市喧闹。
那三人脸色发白,低声道:“不过是以巧言饰其偏,终非正经学问。”
齐云深听见了,没动怒,只淡淡道:“学问不在压人一头,而在解人之惑。你们若还有问,明日请来。”
说完,他转向阿西:“把昨儿剩的八珍羹热了,分给没吃早饭的。”
阿西咧嘴跑了出去。赵福生默默转身,端着一盆热水进来,蹲下给他换鞋:“脚底都磨红了。”
“不碍事。”齐云深低头看着自己发皱的袜沿,“讲清楚一件事,比中个秀才踏实。”
赵福生没吭声,只把旧布鞋收走,换上一双略大的新鞋,针脚细密,显然是连夜赶的。
临近午时,人群散去。有人临走高声念自己记的语录:“今日方知,治国如掌勺,火候比配方重要!”
阿西抱着扫帚追出去:“明儿讲啥?要不要我画个‘切菜刀法论官阶’?”
“你先把门槛上的泥脚印清了。”齐云深收拾讲义,忽然指尖触到袖中硬物。
那枚铜钱还在。
他没拿出来,只轻轻按了按,起身关窗。月白色天光斜照进来,映在书箱一角,那里露出半张未的纸条,墨迹清晰——
“**待报。**”
赵福生端着一碗热羹路过,见门缝透光,顺手推了进去,没敲门。
阿西在门房歪着打盹,怀里揣着个小册子,封面歪歪扭扭写着一行字:
“火候到了,饭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