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光了饮子,妇人带着孩子离去了,元旦把手里的石头放在地上,趴到了周一腿上,仰头睁着大眼睛看着周一,见周一看向了她,这才开口说:“师叔,我们可以去看傀儡戏吗?”
“元旦还没有看过傀儡戏呢!”
周一的眼睛弯了弯,碰碰她的额头,说:“好,我们这就去看傀儡戏。”
元旦一下子跳了起来:“好欸!”
又看向斜对面,说:“我去叫鱼姐姐!”
周一一把抓住她后领,把激动的小孩儿拎了回来,说:“等等师叔,我们一起去叫元夕。”
她将凳子还给了店家,问:“店家可要去?”
店家摇头,指了指自己的一摊子东西:“饮子还没卖完,哪里都不敢去呀。”
周一:“今夜看傀儡戏的人定然不少,等到一场傀儡戏结束,买饮子的人就会多起来了。”
店家点头,笑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拿上幌子和竹竿,同店家告别,走到元夕先前站着的地方,却并未看到人,站在旁边的一个闲汉说:“你们找他是吧,他被人唤去跑腿了,你们得等等了。”
周一:“不等了,劳烦阁下,若是见到了她,跟她说一声,我们去勾栏看傀儡戏了。”
闲汉说:“我也不一定就能遇上他。”
周一:“无妨,遇上了就说,没遇上便算了。”
对闲汉道:“有劳了。”
闲汉摆手:“没事没事!”
同闲汉告别,周一牵着元旦顺着人群走,没多久,前方光线明亮了不少,因身高缘故,周一能清楚地看到前方的路边有高高的栅栏围起来,门口打开,人不停地往里走,有人敲锣喊着:“悬丝傀儡,一刻钟后就开演了!”
周一拉着元旦,跟着人群往勾栏的方向走去,好在并非所有人都要去看傀儡戏,也就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挤,走到门口,守在门口的人说:“大人三十文,小孩儿十五文。”
周一付了钱,没得到什么凭证,牵着元旦入了门口,里面竟颇为空旷,三面用竹栅栏围起来,剩下的一面临水,而勾栏,也就是一个木头搭建起来的戏台,在靠水的地方,台后有木墙,遮挡着来自河水对岸的目光。
台下已经围了不少人了,大家都在往前面走,周一拉着元旦站在人群最外,元旦蹦跳着说:“师叔,我看不到!”
周一只好蹲下身,埋下头,说:“骑在师叔脖子上吧。”
等她再站起来的时候,元旦坐在她肩头,激动道:“师叔,我看到了,看得好清楚啊!”
前头的人听到声音,转过头来一看,给震到了,小声说:“还好我在前头。”
这么高的人,还扛着小孩儿,若是他在后头,想来怎么跳都是看不到傀儡戏的。
等了没多久,入场的人渐渐少了,周一扛着元旦主动走到了最后,毕竟她这样还站在别人前头,那就真的是在为难别人了。
人群喧闹,前头的戏台上走出了一个人,手中的铜锣一敲,发出了当的一声,声音顺着夜色荡开,人群渐渐安静了下来,那人大声道:“好叫各位知晓,今夜在勾栏中表演乃是京中来的大家,人称张金线,一手悬丝傀儡出神入化,据说从未有人看到过他的傀儡线。”
台下有人喊:“真的假的?傀儡身上怎么会没有傀儡线?”
台上的人说:“真的假的,我说了不算,待会儿诸位亲眼看看便知。”
还有人问:“张金线,我记得十几年前,我们城里不也有个张金线,莫非是同一人吗?”
台上的人道:“非也非也,我们潭州的张金线在十年前便已经亡故,今夜的张金线是从京中来的,并非是同一人。”
台下人群议论起来,他又敲了一下铜锣道:“接下来张大家要上演的是‘骷髅幻戏’这一出剧目,大家稍安勿躁,傀儡戏这就开始了。”
说着,他从旁边退下了台子,在他离开之后,一个足足有成人高的骷髅从台后走了出来,头戴幞头,身上穿着一件轻薄的纱制衣袍,使得它被包裹在衣服中的骨头架子也清晰可见,人群发出了惊呼的声音,有人低声喊着:“竟有如此大的骷髅傀儡!”
还有人的声音中带着惧意:“这当真是傀儡吗?”
周一看着台上,头上一紧,头顶传来细弱的声音:“师叔,这是什么呀?”
周一低声道:“这是骷髅,人死之后,身上皮肉消散,只剩下一具骨头架子,便是骷髅。”
元旦抱住了她的头,声音中有些害怕:“师叔,我怕。”
周一:“那我把你抱下来?”
元旦:“我不要。”
周一无奈,这小孩儿,又菜又要看,她看向台上,那骷髅已经走到了台子中间,空洞洞的眼眶左看右看,像是在寻着什么东西,突然,它一个俯身,凑近了台子边缘,站在前头的那些人被吓得惊呼起来,忍不住往后退,见骷髅走回了台中,这才松了口气往前挪了挪。
台上的骷髅四处寻不得,突然低头看向自己双手,十根骨头手指动了起来,像是在拉扯丝线一般,随着它的动作,台后又一个骷髅走了出来,它看起来是小孩的身量,关节处像是被丝线提着,随着大骷髅手指的动作在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