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锅,加清水,将米淘洗之后倒入锅中,盖上锅盖。
转头一看,小孩儿坐在厨房的门槛上,伸长了脖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院门,这时候,院门外传来动静,她立刻站起来,喊道:“师叔师叔,大哥哥来了!”
她跑了进来,拉着周一出厨房,来到院门口,周一抬手打开院门,门外站着的是个少年,头发披散,盖住了大半张脸,他手里提着个竹篓,声音僵硬,说:“鱼、虾。”
周一伸手接过,问:“可知是什么鱼?”
少年垂着头,说:“是、鲩鱼。”
周一便提着竹篓入了厨房,将鱼虾倒入桶中,的确有一条鱼,约莫三斤左右,还有十来只河虾,分别装入竹篓中,称了称,再去掉竹篓重量,拿着空竹篓到门口,取钱给少年,道:“鱼三斤半,虾半斤,按照市集的价格,鲩鱼八文一斤,虾十文一斤,一共是三十三文。”
自搬到了码头附近,她便发现这少年夜夜都在码头卖鱼,正好她日日都需要买菜,便让少年晚上送些鱼虾过来,到了白天也就只需要买些小菜就是了。
今夜已经是少年来的第五晚了。
站在院门口的少年伸手接钱,他的手掌没有一丝血色,在月色下隐隐泛着青,手虽不算小,却只是平平地摊开,难以兜住数十枚铜板,周一只好一枚一枚放在他手中。
有人从码头走过来,喊了一声:“道长,你又买鱼呢!”
周一抬头看去,是白日里来上课的一位码头力工,于是颔首:“是。”
力工道:“也是道长心善,这么晚了,谁家还买鱼呀?”
周一说:“并非如此,他的鱼鲜活,也不贵,买了养在水缸中,正好去一晚的土腥气,第二日便是很好的佐餐菜了,也免得去市集买鱼,弄得一身湿淋淋的。”
那力工挠头:“道长说得有理,这么说,买鱼正该这时候买啊!”
“我回去跟家里人说一声!”
还问少年:“那小子,你可还有鱼卖?”
少年说:“有。”
力工:“那就好,你就在码头是吧,我待会儿来寻你。”
力工匆匆回家了,周一笑笑,这时,她的指尖传来一阵冰凉,就好像触摸到了冰块一般,她低头看去,只见到少年匆忙将手收回,他手上的铜板落了一地。
站在一旁的元旦呀了一声,说:“钱掉了!”
她赶紧躬身去捡,好在本就只有七八个铜板,也都落在了一处,小孩儿几下就都捡了起来,还跟小狗一样凑在地上四处看,说:“没有了。”
她起身,走到少年身前,“大哥哥,你的钱,给你。”
少年慢慢地抬起手,元旦将钱放在他掌心,小孩子的手直接就落在了他手上,于是小孩儿惊呼出声:“大哥哥,你是不是冷呀?”
少年说:“不、冷。”
周一伸手拎着元旦的领子,将她拉回了自己身边,将剩下的钱给了少年,少年说:“谢、谢。”
说完,他一手提着竹篓,转身离去,身板笔直,行动之间有滞涩之意,就好像关节生了锈一般。
元旦歪歪头,说:“师叔,大哥哥的手好冷呢,他肯定很冷很冷!”
小孩儿的眉头难受地皱了起来,似乎跟那少年感同身受了起来,周一摸摸她的脑袋:“我们日日都买他的鱼,他挣了钱,过不了多久就能买绵了。”
元旦仰头看着她:“买了绵,大哥哥就不会冷了吗?”
周一:“绵缝入衣服里,就是绵衣了。”
元旦:“我知道!”
她拍拍自己身上的小袄,“绵衣穿着很暖和呢!”
她看着夜色中已经远去的少年,小声说:“大哥哥要早点买绵啊!”
周一说:“会的。”
她牵着元旦的手往院中走去,问:“元旦,今晚我们吃煲仔饭好不好?”
小孩儿的注意力被转移了,好奇问:“什么是煲仔饭呀?”
她有些害怕,问周一:“是要把小孩子煮在饭里吗?”
周一笑了:“自然不是,小孩子这么可爱,怎么可以煮小孩子呢?”
元旦连连点头:“嗯嗯,元旦可爱,不煮元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