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瑞金说得对。
她今晚的行为,不是在救侯亮平,是在给他钉上耻辱柱。
祁同伟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
他盯著钟小艾,足足三秒钟。
他那双见惯了各种场面、善於洞察人心的眼睛,此刻也充满了复杂。
他没想到,这个出身优越、一向冷静自持的女人,会被逼到这一步。
他沉默了。
走廊里死的寂静,只剩下灯管发出的微弱的“嗡嗡”声。
然后,祁同伟缓缓地、几乎是有些艰难地摇了摇头。
“我无能为力。”
这五个字,像五把冰冷的锥子,扎进钟小艾刚刚凝聚起来的最后一点决心。
她的眼神瞬间从空洞变得惊恐,死死地盯住祁同伟,“你……你说什么?你不是公安厅长吗?”
“我做不到。”
祁同伟重复了一遍,这一次,他的语气里再没有丝毫的犹豫,只剩下陈述一个冷酷事实的平静。
他移开视线,不再看她那双绝望的眼睛。
“现在,谁也见不到他。”
谁也见不到他。
不是“不方便见”,不是“需要申请”,而是“谁也见不到”。
这简单的几个字背后,是何等不容置喙的权力。
它意味著侯亮平已经被彻底隔离,意味著下达这个命令的人,其意志在汉东不容许任何人违抗。
这个人,就是刚才坐在房间里,平静地让她代问她父亲好的沙瑞金。
他不仅拒绝了她的“交易”,还用实际行动告诉她,她丈夫的命运,从头到尾,都牢牢攥在他的手里。
她所做的一切,不过是跳樑小丑的滑稽表演。
钟小艾感觉自己被人从万丈悬崖推了下去。
她想用自我牺牲去救他,失败了。
她想用自我了断的方式去保全他的尊严,连门都摸不到。
她连看他一眼,把离婚协议递到他面前的资格,都没有。
万念俱灰。
这个词从未如此真切地在她脑海中浮现。
之前所有的打击,所有的羞辱,加起来都抵不过此刻的无力。
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被彻底剥夺了一切可能性的绝望。
她就像一个被无形蛛网缠住的飞蛾,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眼睁睁看著自己被黑暗吞噬。
走廊里的光线在瞬间黯淡下去,周围的一切都开始旋转。
钟小艾的身体晃了晃,眼前一阵发黑,最后一点支撑她的力气,也隨著祁同伟那句“我做不到”而烟消云散。
祁同伟漠然地看著钟小艾软倒在地,像一截被抽去骨头的布偶。